《铁马秋风(上卷)》 第10章 免费试读
蓝乡驿里刘秀纵火棘阳城外甄阜丧身
下江兵几个参与会见刘氏兄弟的将领，都是舞刀弄枪的行家。他们看到地上比常用铡刀大了一倍的兵器，都估算出其重量在一百二十斤上下。众人正诧异刘稷能否舞动大铡刀之际，就见刘稷右脚上前勾起檀木柄双手握定，抬左脚一踢刀首，随着一声大吼，刘稷便舞着大铡刀上下翻飞左劈右砍。众人只觉得眼前烁烁闪电，耳边嗖嗖生风。众英雄齐声叫好之际，刘稷将大铡刀放回原处，说声“献丑了”便抱拳回到自己的座位。挑起事端的冯涛坐在那里倒吸冷气，不时偷眼看一下地上的大铡刀。
王常见此情形，击掌大声道：“好！好！非刘稷将军神力，怎可使用这等兵器？当今王莽残暴，人心思汉。天下有谶语传曰，新朝短命，刘氏当兴。今刘氏兄弟恰是高祖遗脉，人杰龙脉，就是***。我下江兵与之合兵一处，就是靠山得水，左右逢源。英雄联手推翻王莽，共享万代太平。”
刘紧接王常的话道：“刘氏若重得天下，绝非刘氏独享。我刘伯升今日设誓于此，日后食言反悔，天地不容！”
韩珙此时陡然起身说：“颠翻暴秦的陈胜说过，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下江兵能打天下，难道不能主天下么？我韩珙不愿仰人鼻息，告辞！”
紧挨韩珙坐着的偏将申屠建、贺蜢也起身说：“王将军，韩将军不愿仰人鼻息，我等也不愿受制于外人，告辞！”
王常对韩珙等人的行为报以不置可否的微笑，刘、刘秀也没显出惊诧神色。
只见韩珙等人刚走到聚将厅门口，飞熊将军马武挺着大铁戟堵住门口说：“韩将军，主将允许你离开议事大厅了么！”
马武初到下江兵中，一战大显神威。在与荆州郡的兵士恶战中，危急时刻单戟匹马冲入敌阵垓心，挺戟戳翻荆州太守的二马轺传，再挥戟砍倒敌军帅旗，为自己博得“飞熊将军”称号。韩珙、申屠建、贺蜢三人见马武挺戟堵门，知道是王常预先安排，只得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
王常待韩珙等人坐下，微微一笑说：“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待王某把话说完，诸位再走不迟。方才韩将军说过，我下江兵能打天下，难道不能主天下么？现在我问韩将军一句，假设下江兵现在得了天下，将军以何能治理天下？”
韩珙结舌道：“这个……我却不能？”
王常转脸再问申屠建、贺蜢：“韩将军自谦，你二位呢？”
申屠建、贺蜢连连摇手：“我们只知跟着王将军冲锋陷阵。”
王常接着笑问刘秀：“文叔，你在长安游学多年，能否给我等简言几句治国安邦的要诀。”
刘秀不卑不亢答：“现在谈论治国安邦为时尚早，既然王将军动问，文叔不答不恭。《尚书??尧典》已经论及，君子治国，无非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正其纲纪，治其法度。民心安，天下安；君图强，国力强。”
王常叫了一个大好道：“文叔说得好！王莽无德无道，先使国基动摇。继而纲纪棼乱，法度不存。因天下大乱，我等才乘隙聚众起事，侥幸占据偏僻。但欲图天下，必须顺天道，应民心。若只知恃强称雄，虽能称雄一时，终究难逃项羽灭亡覆辙。今日一见刘氏兄弟，其胸中丘壑，已在言语谈吐之间晓示于人。非凡气度，非我等草莽英雄可比。若能与之合兵一处共取天下，必成不世大功。今日与之幸会，是上天赐予我等修成正果的机缘。我王颜卿不可错过，也希望诸位将军不可错过。”
李通预先讲给王常一番合兵共取天下的大道理，经王常现场发挥，先入了下江兵副帅成丹的心底，王常的话音一落，他便对王常道：“王将军一席话语，于我有拨云见月之功。恰如王将军所言，今日结识刘氏兄弟，是上天赐给我等修成正果的机缘。反莽大业功就事成，全在合兵一举。”
成丹话音刚落，韩珙便对刘、刘秀抱拳道：“下江兵主帅、副帅同意合兵，我韩珙再无异议。”
申屠建、贺蜢也赶紧表态：“我等再无二心，唯王将军、成将军马头是瞻。”
刘、刘秀说动下江兵前来棘阳合兵一处，新市兵王凤、平林兵张卬、朱鲔只得收起离心，继续效命刘麾下。经众将领在棘阳城议定，合兵后的汉军主帅仍然称柱天都部。刘为主帅，王凤、张卬、王常为副帅。此时的汉军共计六万余人，刘、王常所部四万多人守棘阳，王凤、张卬一万多人守湖阳。刘择吉日刚在棘阳城头竖起汉军大旗，甄阜、梁邱赐的九万大军便围了棘阳城。东、西、南三面看去，甄阜军大营井然有序，重重营门重重旌旗。刘和众将领再从城头掠阵一遍，便知甄阜来势汹汹的九万大军，在棘水一方给棘阳城的汉军虚留了一条“生路”。那条“生路”是诱饵，既引诱湖阳的王凤、张卬驰援棘阳，也引诱棘阳城守军逃奔湖阳。即便两个陷阱都不存在，大军隆冬履冰突围，也是九死一生的冒险之举。甄阜重兵围棘阳而不睬湖阳，也是设给刘的口袋。自古兵家博弈，多在城池攻守之间，刘和汉军将领，都苦思着转守为攻的破敌谋略。
孙子兵法曰：“围城四面，虚一纵之”。新朝征虏将军甄阜正是依了孙子兵法，知己知彼作出的棘阳大战的部署。对棘阳城围而不打，为的是在山野消灭出城逃跑的汉军，或者在野外剿灭前来驰援的汉军。待汉军兵马损失过半，攻取棘阳、湖阳只在举手之间。梁邱赐见甄阜从瞭望台上下来久久无语，便近前禀道：“主帅，棘阳城所谓的汉军，还是那些聚众造反的贼军。末将以为，下江兵前几天与刘合兵一处，才是真正的乌合之众。在我十万大军面前，不过是砧板多了些鱼肉而已。剿灭他们的办法，还是按主帅的战法最妙，先引诱他们出城逃窜，后放马过去一阵蹴踏就可以了。”
甄阜摇摇头道：“在小长安聚与刘遭遇，恰逢一场大雾，骑兵放马蹴踏才大获全胜。前次进剿秦丰，兴师动众却劳而无功。此次剿灭刘、刘秀，梁将军必须谨慎小心为是。”
梁邱赐道：“主帅放心，没有大雾遮掩，利用夜幕也可大显我三万铁骑蹴踏威力。”
甄阜颔首赞道：“梁将军利用夜幕蹴踏贼军，倒是一条可行妙计。待我粮草全部转运至蓝乡驿，我们便可于明年上元之前的某天对棘阳城三面佯攻，逼汉军在夜间履冰逃命。梁将军尽可在棘水南岸的平野处，马踏汉军入泥。”
梁邱赐恭维甄阜道：“此次随征虏将军出征，是我梁邱赐的福气……”
王莽新朝地皇三年（22），官家民间还是使用“刘歆历”，眼看就是旧岁将尽一元复始。新入伙的下江兵的将领对柱天都部一连好几天的盛情款待过意不去，纷纷要求四面出城打败甄阜，在棘阳城里过个踏踏实实的新年。刘劝过众将领少安毋躁之后，仍旧天天设宴款待下江兵千夫长以上头领。下江兵头领们肚里油水灌足，酒足饭饱之后，各自寻找对手扳手腕子消食。刘之前虽没多少征战经验，但是他一直精研着孙子兵法。《孙子??军争篇》曰：“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在小长安聚吃了甄阜一次大亏，使刘在甄阜兵临城下时慎之又慎。他虽然陪着下江兵的将领饮酒作乐，心里其实在焦急地等待着城外的“堂堂之阵”一霎时变成混乱之阵。
地皇三年腊月三十，正是四九天气。天公应时，这天傍晚北风旋转着雪花呜呜作响，人们吐口涶沫，落地便成了小石头随风滚去。晁豹身为副帅，却被王莽派到蓝乡驿来看守大军粮草。心里的不满和天气的严寒，使他的心情更加不好。自从梁邱赐在小长安聚胜了刘一仗，晁豹就觉得梁邱赐不把自己这个副帅放在眼里。恰在这时，甄阜以蓝乡驿是大军性命攸关所在为由，让自己和偏将马勇一起驻守蓝乡驿。蓝乡驿靠山面水，易守难攻。为了确保安全，甄阜分兵一万守卫转运粮草。晁豹初到蓝乡驿，待巡查了蓝乡驿紧要处的深沟高垒，越发觉得自己在大战前夕被派来守卫粮草等于被发配蓝乡驿。愁闷在心，佳酿解忧。在一间生着火炉的暖室里，晁豹摘去头盔退了裆，和马勇就着一张木几小酌。旺旺的火炉和关中特曲的醇厚，使晁豹和马勇的脸膛都显得红扑扑的。马勇不请自饮放下空酒杯道：“副帅，不是末将扫兴。这里离棘阳城只有四十余里，我还是去营门巡查一遍吧。”
晁豹醉眼看了马勇一会儿道：“数九寒天的，除夕岁尾，汉军正被当做饺子馅……严严实实围在棘阳、湖阳两城。你还去巡查，巡查个毬毛哇？”
马勇脸上赔了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副帅你先喝着，我去让粮草记簿过来陪您喝酒。您坐着，末将这就去了。”
马勇有些踉跄着出去，晁豹嗔笑一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马勇捧着卵子过河，小心过渡（度）。你不喝，老子接着喝。”
晁豹给自己满满斟了一盏，端起还未沾唇，就见马勇哭丧着脸又进到室内，他的身后跟着一干执刀挺枪汉军。没等晁豹醒悟过来，马勇对为首一个英俊汉将说：“刘将军，他……他就是我们副帅晁豹将军。”
马勇的话让晁豹一下变得十分清醒，他伸手便扯出了自己佩剑。不过，没等到晁豹出手，英俊汉将身旁一个随从剑光一闪，晁豹的头颅便滚落一边。马勇乘混乱之际想逃，也被人一剑刺进肋间丧命。
最先一剑砍杀晁豹的是刘猛，跟着刺死马勇的是邓晨，为首的英俊汉将正是带着三千精锐偷袭蓝乡驿的刘秀。李通协助刘、刘秀说动王常合兵，应王常要求，暂时入幕王常帐下。李通虽不直接随从刘帐下，还是献计在除夕之夜偷袭蓝乡驿，火烧甄阜大军粮草，动摇甄阜的军心。刘十分赞同李通妙计，便将偷袭蓝乡驿的重任交给了刘秀。刘秀带五千人马在甄阜包围棘阳城之前已经远遁他处，目的就是设下破棘阳城之围的一支伏兵。刘秀接到夜袭蓝乡驿的军令，深知蓝乡驿一仗，关乎汉军生死存亡，便在五千人马中挑选了三千精锐骑兵。到了戌时，刘秀命三千精锐人衔枚，马裹蹄。直到接近蓝乡驿营门门口，前出三十余骑亮出甄阜大军的灯笼、旗号，以催要大营取暖薪炭为借口，骗开蓝乡驿营门。汉军控制了营门领值军司和六个兵士，刀剑逼着领值军司寻找到马勇和晁豹。
且说刘秀见杀了不肯投降的晁豹、马勇，从室内寻着一束引火之物做成火把去那火炉上点燃，然后对身边的随从说：“速速制作火把去上风处，点燃草料、营帐，乘乱斩杀乱兵！”
刘秀身后的邓晨、刘猛等人，也效刘秀引燃火把跑了出去。一霎时，风雪夜中的蓝乡驿火光四起，喊声震天。睡梦中的蓝乡驿守兵有的睡梦中命丧火海，有的被堵在营帐一命呜呼，也有许多命大的衣甲不整地四散逃命。刘秀三千生力军都是带着深仇大恨的舂陵兵，得到报仇雪恨的机会，恨不一刀杀尽眼前王莽贼军。粮草之类，都是易燃之物。加之风助火势，整个蓝乡驿变成一片火海。骑在马上的舂陵兵借着火光，专往狼奔豕突的王莽军乱兵中放马过去。一阵马踏刀砍，没死在火海里的莽兵所剩无多。逃过马蹄刀锋的，不是躲身暗处便是逃之夭夭。刘秀见蓝乡驿火势越来越大，留下一千汉军等待天明后搬运王莽军窖藏的贵重军资，自己带领两千人马，点亮灯笼火把朝棘阳城狂奔。
除夕夜的甄阜，罢了丝竹宴乐。他对裹着风雪进了中军大帐的梁邱赐道：“梁将军，今夜本帅罢了丝竹歌舞，也希望梁将军传令其他围城将士枕戈待旦，以防城内贼军突袭我军。”
梁邱赐以为甄阜有要事传见，当即松了一口气道：“主帅军令，我立马传令下去。以末将愚见，主帅尽可轻轻松松度过除夕、上日。城内那起乌合之众死到临头，或许正享受临死前的花天酒地呢。”
甄阜脸上有了不满神色道：“也许正是我们轻敌，才把大军粮草囤积处选到蓝乡驿。既然错于前，不可错于后。我意不能等待粮草全部聚齐，而是乘新春上日贼军不备之机，突然三面攻城，以取得事半功倍之效果。”
梁邱赐略作犹豫便道：“将军决断，是攻取棘阳城的胜算。不过末将以为，莫如上日之夜待城内贼军放松戒备入睡，我们再攀上城墙偷袭。即便偷袭不成，亦可转为强攻。”
甄阜当即颔首同意梁邱赐的建议，送出梁邱赐以后，甄阜心情才稍稍放松。已经是除夕夜的“除夕”之际，甄阜命内帐亲兵在大床前的炭炉处支起小几，摆上驴肉、羊肉、鹿肉、狗肉等驱寒酒菜，一个人歪在床上自斟自饮。咀嚼几口驱寒肉食，饮下一盏御赐佳酿，甄阜心里突然又冒出对蓝乡驿的担忧。当初自己决定把蓝乡驿作为大军粮草集聚地，也是看中便于围攻棘阳城的九万大军就近补给。可蓝乡驿离棘阳城太近，四十余里的距离，骑兵不用一个时辰就到了。万一蓝乡驿遭到不测，十万大军将不战自乱。甄阜喝下一盏很有劲道的御赐关中特酿，感觉有些燥热，两眼矇矇眬眬，便靠在引枕上假寐。突然，帅部右长史蒋英冲进中军大帐，对蓦然惊醒的甄阜急急禀报：“启禀主帅，与蓝乡驿最近的幸卓将军报告，大军粮草囤积处火光冲天，可能遭到了贼军的偷袭。”
甄阜的酒意立即散去三分，大将风度失去七分，取出一支裹金令箭交给蒋英，有些结结巴巴地下令：“右长史拿上我的裹金令箭，速速……传令梁将军，从东门……西门各抽调一万骑兵，火速回援蓝乡驿，合围剿灭进犯蓝乡驿的贼军。”
蒋英应诺就要离去，甄阜喊住蒋英又交代道：“右长史转来！你要特地交待梁将军，半夜三更，调兵遣将时不要弄出太大动静。剿灭贼军之后，迅速赶回棘阳城外原地扎营。”
右长史蒋英应诺离去，甄阜才松了一口气。他估计偷袭蓝乡驿的敌人可能是湖阳城出来的王凤、张卬的抢粮贼军，最多也就五六千人。有蓝乡驿一万守军抵挡，再加梁邱赐驰援的两万骑兵合围剿灭，很快可保蓝乡驿无恙。心里放松，睡意袭来，甄阜没喊随军歌伎侍寝，自己拉过鹅绒大被睡去。
新朝地皇四年新岁刚刚来临之际，刘站在棘阳城东门城楼，在风雪夜中瞪大眼睛盯着城外星星点点的营门号灯。小长安聚遭到甄阜大军重创，天幸与下江兵合兵成功。就要和甄阜十万大军决战棘阳城下，刘的内心担忧大于兴奋。棘阳城集聚着汉军四万多主力，能否以弱胜强打垮甄阜，成败在此一举。胜之则大业可兴，败之将一蹶不振。雪夜如漆，远处甄阜大营中号灯如鬼火时隐时现。刘等待得有些焦躁，裹了裹狐皮披风，来到城墙垛口延颈眺望。
刘稷跟出，轻声道：“柱天都部，现在伸手不见五指，远远近近除了鬼火似的号灯，什么都看不见。城墙上风跟刀子似的，大哥您还是回城楼吧。”
刘似未听见刘稷的话，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刘稷有些不解，又提高声音说了一句：“大哥，回城楼吧。”
刘却一把拉住刘稷一只手，声音颤颤地说：“七弟快看，远处许多的号灯是不是在移动。”
刘稷顺着刘指的方向认真看了看道：“那一片、还有那一片的号灯是在移动。”
刘用力捏着刘稷的手兴奋道：“看来，甄阜蓝乡驿的粮草完蛋了。文叔火烧蓝乡驿成功，等于敲响甄阜的丧钟。我们的正面有甄阜的中军大帐，若杀了甄阜，我让你当虎威将军。”
刚刚有了偏将军身份的刘稷高兴地说：“柱天都部，您不封我虎威将军，我也要杀了甄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刘、刘稷急忙回到城楼聚将厅。
急促脚步声正是王常从南门派来的从事中郎，那从事中郎一见刘便拱手禀告：“启禀柱天都部，王将军火速禀告，南门外的甄阜大营，有了移动阵式的迹象，请柱天都部定夺。”
刘从紧抿的嘴呼出一口长气，大声对身旁的裨将说：“擂响战鼓，打开东、南、西三面城门出击！
棘阳城头突然鼓声大震，在夤夜寒风的助力下如滚雷行空。东门，杀出刘、刘稷的一万五千人马；南门，杀出王常、马武的一万人马；西门，杀出成丹、韩珙一万人马。城头燃起的熊熊大火，使漆黑夜色一霎时变得如同黎明时分。城内焦急等待出城厮杀的四万汉军受到鼓声激励，打开城门呐喊着杀出棘阳城。
东门外的甄阜被棘阳城头蓦然而起的鼓声和汉军的呐喊声惊醒，很快在城头火光映照下明白了战场态势。他先令帅部参军升起“征虏将军甄”号灯，再令帅部左长史督促鼓手擂响聚将大鼓，接着命拱卫中军大帐将军、骑司马，帅领部众隔着中军大帐前的拒马、鹿砦朝着向中军大帐冲来的汉兵乱箭齐发。中军大帐升起的号灯以及聚将鼓声，使甄阜的中军大帐四周聚拢了三万多将士。有了足够的将士拱卫中军大帐，甄阜命车骑将军、官骑将军各帅五千人，迂回左右两厢侧击进攻中军大帐的汉军。
甄阜升起“征虏将军甄”号灯，也给刘、刘稷提供了进攻的目标。但攻守双方一接战，便陷入了混乱胶着状态。刘没想到甄阜在仓促夜战中还能指挥若定，只得命部众列阵迎击两翼杀来的莽兵。乘乱取胜的初衷没有达到，两军接战杀了个旗鼓相当。鏖战中迎来了上日黎明，形势开始对刘越来越不利。当甄阜发现迎面的汉军只剩万余人时，带着两个参军登上了二马轺传阅阵督战。莽军将士在主帅督战的激励下，很快对刘、刘稷形成包围，任凭刘稷的大铡刀厉害，一时难以突破莽军的重围。
南门外紧挨棘阳城的莽军，大多被梁邱赐调去驰援蓝乡驿。那些留下的莽军没想到城内汉军此时杀出，惊醒后不及持械着甲列阵迎战，王常带领的汉军已经杀到跟前。少数自恃武艺高强的将士，挺着兵器招架几下为国捐躯；多数心眼灵活的将士或跨上战马，或撒开脚丫，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梁丘赐带着驰援蓝乡驿大军循序离开棘阳城不到二三里，便被如洪水溃堤般的逃兵冲乱了队形。梁邱赐是身经百战的猛将，他知道继续驰援蓝乡驿不再是十万火急，眼下只有脱离身后涌来的败兵，才能列成阵势乱中取胜。梁邱赐拿定主意，大喊一声“跟着我来”，挥鞭将胯下战马狠狠打了几下。
下江兵千夫长以上将领，得刘多日盛情款待，一要尽力展示下江兵的勇猛，二要打败甄阜十万大军获得资财奖赏。故而各自身先士卒，勇猛拼杀。王常率领部下越过溃逃的莽军，盯紧队形不乱的梁邱赐所部猛追。梁邱赐见脱身不得，只得命部下返身接战。急切之下，怎可列成“堂堂之阵”？混战到天色大明，梁邱赐发现自己的部众伤亡过半。恰在此时，挥舞着长戟的马武戳翻一名副将，盯着梁邱赐挺戟冲来。梁邱赐被马武的神勇吓破肝胆，勒转马头便落荒而逃。主将怯阵，千余骑马的将士也跟着梁邱赐的马后脱离厮杀。王常见梁邱赐等众逃远，便命马武竖起招降幡，竟然收降梁邱赐衣甲不整的乱兵万余。
在东门外和甄阜拼杀的刘却没王常那般顺当，战至天色大明，自己的部众越战越少，甄阜军却越战越多。刘此时顾不上沮丧气馁，拿出鱼死网破的悲壮，挥舞着长矛和莽军一个副将缠斗在一起。莽军副将使两口泼风长刀，磕削劈砍刀刀蛮力。刘用尽解数，也只战了个平手。附近莽军一个千夫长杀翻几名步战的汉军，催马前来帮着莽军副将战刘。邻近的刘稷眼看刘陷入危急便要前来营救。四五个莽军见了围住他缠斗，使刘稷无法脱身。正在危急关口，刘秀带着两千铁骑呐喊着从甄阜军的背后杀来。蹄声如雷，狂风平地陡起；刀光似电，人头凌空横飞。眨眼间，势头正旺的莽军兵败如山倒，四下逃窜。在督战的甄阜和百余个侍卫诧异不解之际，他们便被背后袭来的汉军紧紧包围。甄阜怪叫一声，从一个侍卫手中拿过长戟，催动轺传还想做困兽犹斗。刘稷近前举起大铡刀将甄阜轺传的左骖拦腰砍断，邓晨催马冲来，一矛便将被轺传倾覆在地的甄阜刺了个透心对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