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燕王朝》 第三回 讨仇敌慕容雪恨 施良策前燕奠基 免费试读
第三回讨仇敌慕容雪恨施良策前燕奠基
少年慕容廆虽然心遂所愿，当上了部族的首领，但短期内父母双亡、亲人被害，使他连日来一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茶不亲，饭不想，思弟之情尤甚。一日上午他正在营中与人议事，忽有侍卫来报，说有一女子求见，言有要事相告，廆急命人请入。
那来人进营后并不施礼，只是说道：“谁是少王爷？”当得知慕容廆即是她要找的人时，立即“扑通”一声跪下来说：“哎呀！我可算找到你啦！快去救救他吧！”言罢泣不成声，众人皆感到莫名其妙。
慕容廆见来人虽然衣衫破旧且剐坏多处，秀发凌乱且沾满杂草，满面灰尘且泪水横流，但从那双秀眉俊眼和匀称的身材，仍能看得出是一位俊俏而又健壮的少女。于是他亲自端来一碗凉茶，轻轻地说：“请姑娘不必悲伤，有话慢慢讲来，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会全力帮你。”
那少女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说：“是多珪哥哥让我来的，他太可怜了，你们快去救救他吧！去晚了他兴许就没命了！”说完后泪流满面。
慕容廆一听到多珪的名字，立刻联想到会有弟弟的消息，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那少女的双手，急切地问道：“多珪怎么了？他在哪里？他和谁在一起？快说呀！”
在慕容廆急切的询问下，那少女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那还是去年冬天的事。一日雪过天晴，我随父亲到山林中下套子，刚出村子不远，就见两匹快马从山北飞驰而来，两名骑手一边嗷嗷大叫，一边催马扬鞭，马的后边用绳索拖着两个人，看样子即使没死也早已昏迷，任凭那两匹马连拉带拽，既不挣扎也无动作，只在草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拖痕和斑斑血迹。
“父亲一见气愤地说，这又是宇文部那帮坏种在杀人了，不然谁能用这种阴损狠毒的招？我们跟上去，说不定人还没死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和父亲策马悄悄跟随。刚转过村南那片小树林，忽然一阵风起，刮得树枝树叶咔咔作响，刮得雪糁雪块满天乱飞，在那雪天相连之处，一只大鹰从天而降。那只大鹰的两只翅膀有一间房子那么宽，一双巨爪比人的脑袋还要大。猝然间只听得两声惨叫，那两个骑手的头颅被大鹰抓碎，像烂梨一样被扔在雪地里，尸身仍骑在马上跑了一段才停下来。我眼瞅着那只大鹰在一位被拖者的身边落下，用巨嘴衔起那位白衣少年并把他放在马背之上，然后扇起翅膀赶着马向西边去了。
“我和父亲看得胆战心惊不敢上前，直到那只大鹰飞远了，才急忙赶到另一位被拖者的身边，只见他衣服已成碎片，浑身血肉模糊，四肢似已折断，呼吸极度微弱。虽然脸上已辨认不清模样，但能看得出也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
“我和父亲把他抬到马背上，安放在密林旁的一个山洞里，那山洞虽然很小，但很深很隐蔽，是父亲打猎时常来休息和临时存放猎物的地方，根本没有别人知道。父亲见那少年伤势严重，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丸草药，嚼碎了给他喂下去。我明白那是猎人们应急自用的‘救生丹’，救命疗伤颇有奇效。喂完了那丸药，父亲告诉我说，他要回家去再取些草药来，这少年兴许能够救活，他叮嘱我常给那少年饮些雪水，然后匆匆下山去了。
“我遵照父亲所嘱，用双手捧些积雪，依靠手掌的温度将雪融化，然后一滴一滴地喂给他。大约喂了有几捧雪水，我见那少年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呼吸的状态也比方才强多了。
“我在山洞里等着父亲归来，等得心急如焚，坐立不宁。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到了傍晚了仍然不见父亲的踪影，却听到宇文部的兵丁们嗷嗷叫着搜山，一拨儿又一拨儿地从密林旁经过。我预感到父亲可能出事了，因为我的心一直咚咚狂跳不停，脑袋一阵阵疼痛。
“天黑以后我摸回家中，见院门和房门都大敞四开，屋子被翻得稀烂，我情知不妙，点上蜡烛一看，果然是父亲被害了。他就仰躺在堂屋的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刀，身边还有五具宇文部兵丁的尸首。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那根蜡烛已经快烧尽了。随着身上一阵一阵发冷，我明白自己应该为父亲报仇，父亲是为了救那位少年而死的，我一定要把那位少年救活，于是我的头脑冷静下来。我见父亲的右手握着一把砍刀，左手似乎指着西边的某个方向。我顺着父亲的指向看去，见西墙上供着一座神龛，神龛的里面挂着一张先祖乾罗的画像。我恭恭敬敬地摘下那张画像，发现墙洞里放着一个木匣，里边装的正是我家的祖传秘方和一部分珍稀草药。于是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了，他是让我把草药拿走，把那个受伤的少年救活，才不愧是先祖的子孙后代。
“我含泪埋葬了父亲，然后一把火烧掉了那间草屋，带着先祖的画像和草药回到了那个山洞。幸亏我来得及时，那位少年已经奄奄一息了。我连灌药带外敷，
忙乎了好大一阵子，才把他从死神那里抢回来，累得我都直不起腰来了，天也大亮了。
“那少年虽然捡了一条命，但他却彻底残废了，他的胳膊和腿全断了，胯骨也已摔碎，脸上也是面目全非。开始的时候他一直昏迷不醒，后来明白了也一句话都不说，但我能看得出来他的脑袋并没有摔坏，他的神志非常清醒。
“我叫他哥哥，他叫我妹妹。后来时间长了，我才知道他叫多珪，是少王爷的密友。他还告诉我说您是大命之人，您肯定还活着，二少主吐谷浑一定也活着，由于有了这个坚定的信念，他说他不会死，一定要见到您的面，一定要为您的部族报仇。他要我留心外边的动态，想办法打听您的消息。直到前些日子，我才在几位牧民的口中得知您回来了，还做了鲜卑部落的首领，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我虽然在山洞里留下了不少食物和水，但这已经都十多天了，真不知道多珪哥哥是死是活呀！”说罢放声大哭。
慕容廆一听就急了，二话没说，点起一百名勇士，乘夜色悄悄进入宇文部地界，用马车把多珪接了回来。七日后，多珪从昏迷中再次醒来，看到慕容廆坐在自己的身边，一咧嘴就乐了，“我就知道您福大命大造化大，什么事都不会有，这种信念一直支撑着我，所以我不会死。”说着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慕容廆拉着多珪的手，安慰地说：“回来就好！我们都不会死，该死的是他们，那帮丧尽天良的人！二弟吐谷浑是怎么回事？你们俩又怎么跑到了宇文部那里？”
多珪一听就哭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二少主是死是活了。当初我俩随着您逃到徒河，被一阵大风刮散之后，落在了一大片草地上，到邻近的村落里一打听，才知道那里是扶余地界。我一听就蒙了：扶余离咱家有一千多里路，咋就刮到这里来了呢？这可怎么办哪？二少主虽然比我小，只有十二岁，但主意却很正，他说父亲在世的时候，扶余国与咱们部落素有往来，两家关系很好。既然我们被刮到这里来了，不如就去投奔他们，反正这里离咱家也很远，料那帮坏人也追不到这里来，先躲上一阵子，避避风头再说。我听二少主说得有道理，只好同意了。
“我们俩一路沿街乞讨，一路打听着向北走，走了十多天，终于遇上了一个哨卡，那个带兵的校尉听说是鲜卑部落的二少主到了，而且还要见国王，便似信非信，不敢做主，放我们走又怕承担责任，于是派五名士兵跟我们同行，说是护送，实际上和押解没有什么两样，吃饭睡觉走路甚至连撒泡尿都得由他们管着。
“到了扶余国都，二少主讲清了我们的遭遇，诚恳地表明我们要在这里避难，那位扶余国王依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们，没说什么，只让我们下去沐浴、更衣、吃饭和休息，事情容后再议。我们俩也实在是累得不行、饿得不行也脏得不行了，匆匆地跟随着仆人洗了澡，换了衣服，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饭，就见一位老妈妈过来说道:‘孩子！别吃了！你们的大单于派使者来了，要抓你们，国王已答应斩草除根。我见你们太小了十分可怜，就趁他们吃酒的时候跑出来透个信儿。’我和二少主一听，吓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别的了，给老妈妈磕个头就往外跑。出得房来，恰好有几匹战马拴在门口，我俩解开缰绳一跃而上打马疾驰。门口的卫兵一见，立即大喊大叫起来，大概是进屋通报去了。不一会儿，后边有大队骑兵吵嚷着追来，而且越来越近。我们俩放马疾驰、急不择路，没承想竟然跑到一片悬崖之上，收拢缰绳已经来不及了，连人带马跌到了悬崖之下。
“追兵们来到悬崖边哈哈大笑，‘这两个小崽子必死无疑了，我们向国王复命去吧！’说完放了一通箭就走了。我们俩当时虽已吓得魂飞天外，但他们的话我俩却听得清清楚楚。
“也许是我俩命不该绝，也许是先祖乾罗在暗中保佑，反正我俩都被挂在了崖边的树枝上，虽然受了些轻伤，但是并无大碍。等那些追兵走远之后，我俩慢慢地爬了下来，顺着沟底向南走去。
“古语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一点不假。正当我们俩暗自庆幸逃出魔掌的时候，在一片草地上，遇见了宇文部围猎的兵丁，他们像发现了什么珍奇猎物一样，‘嗷’的一声扑上来，为首的一人青面独眼、虎背熊腰，正是首领黑熊。他认识二少主，扬起马鞭一声狞笑：‘小崽子！撞到我的刀口上了。这就怨不得我了，你家单于早已下令，让我们截住就杀了你们，到阴曹地府找你的三叔慕容耐算账去吧！来人哪，给我绑在马后，活活拖死他们！哈哈哈哈！’言罢又是一阵狞笑。
“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士不容分说，上来就把我和二少主捆上了，又把我俩分别用很长的绳索拴在了马后，两名宇文部兵丁一鞭下去，二马疾驰，拖着我俩在草地上狂奔。开始的时候，我还能拽住绳索，尽量保护自己的头部和脸，后来只觉得万刃割身，肢体断裂，不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我听冬梅说，是他们爷儿俩救了我，老伯还因此被害了。至于二少主，被那只大鹰救走了，不知是死是活。但我在冥冥中感到，二少主必有神助，他一定还活着，你们都是命大的人，活着可要为死去的人报仇哇！”说罢抱住慕容廆的双腿放声大哭，但已经没有眼泪了，好像狼在干号。
慕容廆听罢怒火万丈，唰地抽出腰刀，将一张檀木桌砍为两半，“可恨那扶余国王和宇文黑熊，助纣为虐、落井下石，真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我必杀了他们，为父母报仇，为二弟报仇，为我的好兄弟多珪报仇，为所有死难的亲友报仇！”随即命慕容豹、慕容阳点齐一万人马，明日出发。
封存听完连忙劝道：“少王爷息怒！逆贼所为，确实可恨，兴兵讨伐，理所应当。但如今老单于和夫人新丧，我主刚刚登位，部落内人心未稳，各部族亦在观望。此时只宜稳定大局，收拢人心，积蓄实力，静候良机，如因一时义愤贸然出兵，必遭朝廷疑忌和各方偷袭，于我部族大不利也！请少王爷三思。”
慕容廆怒气未消、眼含热泪，“兄长之言，极为正确，个中利弊，我岂不知？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仇不报，岂可为人？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两样！”
封存再谏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少王爷要谋大事，岂在乎一朝一夕也？”
慕容廆双拳紧握，决绝地说：“慈母惨死，二弟失踪，亲人遇害，挚友致残，让我如百爪挠心，度日如年，我等不得了。此仇必报！封兄不必劝了。”言毕大踏步走了出去，封存无奈地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次日慕容廆亲率一万铁骑、两万匹战马，昼夜兼程，如一阵旋风般向宇文部扑去。隔日傍晚，他们悄悄接近宇文部的大营，只见一片灯火之中，仅有几名兵丁在松散地游荡，院子里不断传来喝酒行令的吵闹声，显然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知。
果然宇文部的头领们正在喝酒作乐，庆贺连日来抢掠的成果，一个个嗷嗷怪叫着向首领黑熊敬酒。这时只听大将达罕说道：“启禀大汗，恭喜大汗！慕容耐毒兄弑嫂，篡位夺权，也算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涉归那个老贼也是罪有应得，谁让他多年来总是瞧不起我们！但最近我听说慕容耐死了，他的侄子做了大单于。我们帮助慕容耐杀了那么多人，这小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哇！我们应该小心防备才是。”
黑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用刀子挑起一块兽肉说道：“涉归在日我都不怕，早想杀了这个老贼。如今慕容廆乳臭未干，一个黄嘴丫子还没褪净的小毛孩子，他能把我怎么样？哪天大爷我一高兴，把他们都灭喽！让他们去根！”众人一听皆哈哈大笑。
笑声未闭，只听“嗖嗖嗖嗖”一阵乱箭射进大堂，不少蜡烛随风熄灭，四下里杀声顿起，喊声震天，一群身着白衣白甲的鲜卑勇士从天而降，在场的许多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砍死在乱刀之下。宇文黑熊见事不好，一扬手甩出酒碗，顺势拔出腰刀，正欲上前迎战，被对面的慕容豹一镖飞出，击中右臂，腰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吓得他扭头就跑。慕容豹率众紧紧追赶，但由于天黑太乱，加之达罕等人死命护主，还是让恶贯满盈的宇文黑熊逃跑了。慕容廆抢夺了大批牛羊马匹等财物返回棘城。
这一战使宇文部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他们不敢兴兵报复，只能向朝廷告御状。晋武帝司马炎闻报大怒，令幽州刺史张华领兵五万兴师问罪。张华乃慕容廆父亲涉归的老友，对慕容廆的遭遇非常同情，也深知宇文黑熊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贼酋，此番被袭是他咎由自取，没死就算便宜了他。但迫于朝廷之命，不得不出兵围住棘城，暗中却使人给慕容廆报信，让慕容廆率众从北门逃走。张华只是虚张声势地带兵追了一阵，然后奏报朝廷了事。
慕容廆率众逃进科尔沁草原，待朝廷兵退风头过后，复又返回棘城，并于西晋太康六年（285）二月，趁北国冰封未开之际，又发兵扶余。慕容廆这次只带五千精兵，一人两骑，马不停蹄，人不卸甲，只用两天时间就赶到了扶余。当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于夜半出现在国都城下的时候，扶余国的军民皆在梦中。慕容廆命人爬上城墙，潜入城中，悄悄打开城门放下吊桥，五千名鲜卑勇士一拥而入，将扶余王宫团团围住。依虑国王措手不及，来不及抵抗，与手下一百多名嫔妃及子女全部被捉。慕容廆以此为要挟，迫使城中的扶余军马放下武器，悉数投降，只有出门在外的王子依罗带部分大臣逃往沃沮（今吉林省延边地区），并紧急向朝廷求救。
等坐镇襄平的西晋东夷校尉鲜于婴得到消息，派兵援助之时，慕容廆已经满载而归，回棘城去了。晋武帝司马炎极为震惊，一是对慕容廆的不听招呼、为所欲为不能容忍；二是对鲜于婴的镇抚不力大为不满，遂下诏申饬慕容廆擅行征伐之罪，免去鲜于婴所任各职，令幽州刺史何龛出兵征剿，并助依罗复国。
何龛得令之后，明里派校尉贾沈带一万精兵送依罗回国，暗里自率五万人马出长城，过徒河，偷袭鲜卑的大营棘城。慕容廆接到朝廷的申饬并不服气，他听说依罗又要回国，即派大将孙丁和齐猛带骑兵五千去中路拦截，两军在沈水之北的龙首山下相遇。贾沈遵何龛之计，只带四千人马在正面迎敌，且战且退，把鲜卑的五千骑兵引入一个谷口，然后埋伏在两侧密林中的六千精兵一齐杀出，前后夹击，令鲜卑军大败，大将齐猛被乱箭射死，所带军马折伤大半，孙丁只带几百名兵士拼命逃回。
慕容廆听说前方兵败，正待发兵报复，忽听得城外金鼓齐鸣、杀声震天，朝廷的五万人马已将棘城团团围住，顿时大惊失色。他深知棘城兵微将寡、无险可守，自己根本不是何龛的对手。幸亏师兄封存多了一个心眼，他在上次张华兵围棘城的时候，就预感到如果再遭此厄，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于是暗中使人挖地道直通城北密林，并派慕容豹带一军驻在密林中随时接应，同时在科尔沁草原营地囤聚了大量的粮草，此番还真就派上了用场。慕容廆在白天率领众将士坚守了一日，夜间率众人悄悄从地道里溜走，一口气跑到科尔沁草原深处去了。待到次日天明，何龛率众将轻易攻进南门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是一座空城，他只好一面派军留守，一面亲自上折向朝廷禀报。
且说慕容廆率众逃进科尔沁草原，虽然未伤元气，但也悔恨交加，连日来忧心忡忡，闷闷不乐。他觉得如今虽说大仇已报，但棘城被占领，族人被控制，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难道就蜗居在这莽莽荒原上，有家不能回吗？他向众人问计，大家一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又把目光投向封存，希望这位智多星能拿出好的办法。封存暗想，你当初若是相信我说的话，怎么会有今日之祸？我现在就是拿出办法来，你也未必能信，因为他深知这位少王爷的执拗性格。想到这里，封存两手一摊，似很无奈地说道：“事情闹到这般地步，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不如我们一起去趟正觉书院，请徐慧老师给我们拿个主意吧！”慕容廆一听，觉得也只能如此，于是把人马委托给慕容豹、慕容阳掌管，与封存带上几个人，悄悄地奔平郭去了。
几个人风尘仆仆地赶到正觉书院，恰巧徐慧老师不在家，听芝兰师妹说，父亲前几日受好友之邀，赴东岳泰山讲学去了。这让满腹心事的慕容廆大失所望，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封存偷偷地给师妹递了一个眼色，聪慧无比的段芝兰立刻心领神会。
于是芝兰师妹给慕容廆倒上一碗清茶，微微一笑说道：“什么事情让师兄如此愁容满面？不妨说来与小妹听听，父亲虽是不在家，我或许能够给你指点一二。有道是观棋胜对弈，局外看得清嘛！”
慕容廆呆呆地望着阔别一年的书院，不由得感慨万端。想当初他避难到此，是徐慧老师设下奇谋，让他重返家园、荣登大位。如今自己一意孤行，陷入困境，于万般无奈之中才来向老师求助，怎么好意思向师妹开口？但事已至此，容不得他顾及什么脸面了，于是他苦笑了一声，向师妹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芝兰师妹听完后沉思良久，给慕容廆和封存又各续上一碗热茶，然后才缓缓地说道：“你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从心情上可以理解，但道理上不敢赞同。当初父亲助你，一来是受黑羽儿师父所托，义不容辞；二来是看你能成大事，寄予厚望。你替父母报仇、为亲人雪恨本来无可厚非，天经地义，问题是看你在什么时机、用什么方法去做，才不至于影响你的宏图大业。在我看来，你报仇事小，但大业如天，一切均应从长计议，不知你心里赞成吗？”
见慕容廆默然颔首，芝兰师妹接着说道：“现在你出于义愤，贸然出兵，深仇大恨倒是报了，但你诛杀的不仅是仇人，又有多少无辜者被害？你不单是结下了冤家，还给这里带来了动荡和不安，让大晋王朝的后院起火，朝廷岂能容你？不追杀你才怪！”
慕容廆一口喝下一碗清茶，“我已后悔当初不听封存之劝。这些天来反思良久，我已知道错了。但现在木已成舟，棘城被占领，族人被控制，我们被迫撤进科尔沁草原，有家不能回，有路不能走，我应该怎么办？还请师妹明示。”
芝兰师妹理了一下鬓边的秀发，看着慕容廆一字一板地说道：“你虽被围草原，但并非身陷绝境，看似有些被动，也不是一筹莫展。依我看来，朝廷虽是兴兵问罪，不过是想宣示皇权、彰显天威，并非想要赶尽杀绝。试想如果真要斩草除根，那你在科尔沁草原就待得住吗？晋帝要的不是你的脑袋，要的是你的顺服，他不过想维护这里的稳定局面罢了！”
芝兰师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古往今来，但凡成大事者，莫不是审时度势，顺乎民心，把握良机，顺时而动。春秋五霸，皆因尊周室而自重，得民心而雄视天下。曹操父子，也因挟天子以令诸侯，从而占据了大半江山。如今朝廷刚灭孙吴，国力空前强大，天下已成一统。国家求稳定，百姓盼安宁，已成为总的历史潮流。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擅动刀兵，一违朝廷之意，二背百姓之心，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纯属倒行逆施也。”
慕容廆听至此，心中一震：“照师妹说来，我当迷途知返，马上回头，尊朝廷而自重，择良机而再起。但现在两军交战，势同水火，如何才能扭转局面？怎样才能化险为夷？我却心中没数。”
封存此时插嘴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你现在不还是鲜卑部落的大都督、大单于吗？是名正言顺的一镇诸侯，朝廷又没有免你的职，你完全可以亲自上折，陈诉衷曲，或上殿面君，临朝请罪，定可以冰释前嫌、峰回路转，重新获得朝廷的信任。这种以退为进的策略，一定会扭转目前的被动局面。”
芝兰师妹拍掌笑道：“师兄说得极是。你若示软归顺，上朝负荆请罪，司马炎断不会为难你。然后你再广施仁政，收拢人心，善待牧民，结好邻里，重用贤才，暗蓄实力，则困境可脱，大业可成矣！”封存连声叫好。
慕容廆听罢忽地站起，情不自禁地拉住芝兰师妹的双手，激动地说：“师妹之言，高瞻远瞩，令愚兄茅塞顿开，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让我不解的是，师妹在书院，怎么对时势这般清楚，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
芝兰师妹挣脱双手，笑着说：“辽西与平郭并不遥远，从你走后，父亲一直关注你，你的近况他早知道。方才我说的一番话，不过是重复他老人家的意思罢了！父亲走的时候一再叮嘱，说你一定会来的，让我好好接待你。果然盼着盼着，你就来了。”说完脸上竟泛起两朵红云。
慕容廆不由得感慨万千，“老师高明，胜我千里，今生今世，学之不完，报之不尽，弟子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说完对着泰山的方向三叩首，与芝兰师妹洒泪而别，踏上归途。
慕容廆回到科尔沁草原，立即修书一封，派封存带厚礼面见幽州刺史何龛，言明服罪之意，请他高抬贵手，网开一面。然后又亲率五百人，备貂皮、大珠、人参和鹿茸等贵重物品，到洛阳拜见晋武帝。慕容廆赤膊裸背自缚荆条，跪伏于丹墀之下，向皇帝和满朝文武大臣陈诉衷曲，言明父母被奸人所害，自己一时出于义愤，才兴兵雪恨，酿下过错，请陛下重责，言罢痛哭流涕，叩头不止，令在场之人皆十分感动，连晋武帝闻之也嗟叹不已，命侍卫扶起到驿馆休息。
大臣王导密奏道：“我观慕容廆相貌奇伟，目光如炬，小小年纪竟能韬光养晦，屈身事理，不是天生奇才，就是有高人指点，不会久居众人之下，留着恐怕是个后患，不如及早杀之为好。”
晋武帝司马炎长叹一声说道：“爱卿之意我岂不知？慕容廆绝非等闲人物，将来辽东等地非他莫属。他兴兵雪恨虽然有罪，但为母报仇情有可原。且负荆长跪，其意至诚，厚礼贡奉，表示顺从，我若此时诛他，岂不落下千载骂名，万人耻笑？算了吧！留下他，关东会有一个较长时间的安定。将来怎么样，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儿子们，如果有一个像他这样就好了！”
次日早朝，晋武帝司马炎对慕容廆的忠直坦诚大加褒奖，不但没有降罪，反而一直好言抚慰，并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再次明确他为鲜卑部大都督、大单于，总理关外鲜卑一切事务，协助幽州刺史和辽东太守维护社会稳定，有事可直接向朝廷报告。同时赏给他锦缎一千匹、战袍五百领。慕容廆忐忑而来，高兴而归。
从洛阳归来以后，慕容廆又亲自去拜访了幽州刺史何龛和辽东太守刘毖，除带去丰厚的礼品之外，态度也是谦恭至极。这两位大员早得到朝廷谕旨，自然乐得奉迎。从此慕容部鲜卑与地方官府的关系又恢复了正常。
当年八月中秋，由龙山祥云古洞黑羽儿师父做媒，恩师徐慧把他的养女段娴许配给慕容廆为妻。迎娶之日，不仅关东地区的大小部落首领悉数到场，而且由幽州刺史何龛和辽东太守刘毖共同主婚，甚至连朝廷都派特使前来道贺，让慕容部族的上上下下欣喜异常、顿感无上荣光。婚后小两口夫唱妇随、珠联璧合，令鲜卑部族的事业蒸蒸日上，一时在草原上传为佳话。
一日晚饭后，夫妻二人在河边策马闲聊。夫人段娴对慕容廆说道：“如今我们虽然得到朝廷的信任和部族的拥戴，但若想长期站稳脚跟，尚须内练精兵，外施仁政，广积粮草，多修善事，方能够抓住良机，成就大业。兵在精而不在多，多了不但会加重部落的负担，而且会引起朝廷的猜忌。我看日常以养一万精兵为好，用以维护部族的安全和秩序，其他的则靠经常的比武和训练，把他们编成军队的建制，留在民间，到用时召之即可。”慕容廆闻之大喜，以手抚其背曰：“夫人真乃我的军师也！”遂命其负责操练军马。段娴很快从部族中精选出一万名壮士，每人配备三匹战马、两套兵器，并亲自传授黑羽儿师父教给她的搏击之法，一支草原奇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建立起来。
西晋永熙元年（290），辽西地区发生洪涝灾害，许多村庄被冲毁，大量农田被淹，十几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慕容廆和夫人段娴除亲自带人去救灾，帮助灾民重建房屋、修复道路之外，还立即下令开仓放粮。不论是本部族还是外部族，不论是汉人还是胡人，只要是有难就同样救助，一口气放出存粮十几万斗，极大地缓解了严重的灾情，使许多灾民免受饥寒之苦，同时也使慕容廆夫妇贤名远扬，一时归附者甚众。
洪灾过后，盗贼蜂起，抢劫之风日盛。慕容廆一方面派出官员和军队去维护秩序，另一方面惩办首恶，劝解胁从，给吃不上饭的流民发放钱物，进行安抚。宇文部的屈云和素延两个部族，不听劝告，各纠集起四五千人的队伍，四处烧杀抢劫，掠夺财物，甚至去骚扰朝廷的边关哨卡，气焰十分嚣张。幽州刺史衙门委托慕容廆代行征剿。慕容廆即命大将多琰率五千铁骑奋而击之，在屈云部那帮恶徒正在沙延部放火烧房的时候，将其围住，但只诛杀首恶三人，余皆放还。还有一次得知素延部在抢掠之后，大摆酒宴，慕容廆乃亲率五百人突袭，将贼首可可木兰提当场擒获，所劫财物尽皆退还，极大地震慑了滋事的恶徒，抢劫之风渐止。
西晋永熙元年晋武帝司马炎病死以后，其子司马衷继位。由于司马衷是个白痴，朝政尽由皇后贾南风把持，贾南风又极其阴狠***，因而西晋政局进入一个极为混乱时期。
先说说司马衷白痴到什么程度。有一次他在后花园里玩，听到有蛤蟆在叫，于是便问宫人：“蛤蟆是为公叫还是为私叫？”宫人糊弄他说：“在官地里的为公叫，在民地里的为私叫。”司马衷听后非常满意，还奖赏了这位宫人。还有一次听说许多地方闹饥荒，老百姓吃不上饭活活饿死，他觉得不可理喻，于是对许多人说：“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
再说说贾南风的阴狠和***。贾南风是武帝宠臣贾充的女儿，生得黑胖矮小，由于自己不能生育，听说哪个嫔妃怀孕了，就暗下毒手，不是剖腹就是鸩杀。有一次她在花园中游玩，看到一个宫人肚子大了，立即抢过侍卫手中的长戟，狠狠地刺进那个宫人的肚子里，后来才知道杀错了。贾南风虽然生得丑陋，却与朝中多名大臣和侍卫私通，还经常派人去洛阳城中暗寻美少年拉来侍寝，一时社会上许多人以能和皇后睡觉为荣。
就是这两个活宝统治西晋二十来年，导致了史上有名的“八王之乱”。赵王伦诛贾后，齐王冏反赵王，许多王公贵族卷入，中原到处燃起战火。辽东也不例外，追随齐王冏的辽东太守庞本与归附于赵王伦的护东夷校尉李臻交火。居住在辽东的素喜连部和木丸津部乘机作乱，攻州打县，抢劫财物，人民又陷入苦难之中。
慕容廆见之忧心忡忡，茶不思饭不想。夫人段娴说道：“如今八王混战，天下大乱，朝廷已无暇顾及地方的稳定。我们可乘机平定内乱，一得民心拥戴，二为朝廷认可，三能彰显实力，可谓一举三得也！”慕容廆闻言大喜，即派大将慕容豹和慕容阳分别带五千人马前去讨伐。二将所率领的均是慕容部的久练精兵，上阵之时能以一当十，而素喜连和木丸津部的人马皆为乌合之众，一触即溃。慕容廆很快平定了内乱，并派出人马巡视关东各地，使百姓免遭战乱之苦，深得当地人民的拥戴。
西晋永嘉五年（311），匈奴族建立的汉国皇帝刘聪派兵攻破洛阳，晋怀帝司马炽被俘，皇亲贵族被杀的被杀，逃跑的逃跑。而在逃往江南的西晋五王中，只有琅邪王司马睿志向远大、才华出众，在王导和王敦的帮助下屯兵建邺（今南京），建立了割据政权。
当时西晋名存实亡，匈奴的刘汉王朝正在南进而无暇北顾，许多大臣和将领劝慕容廆自立为王，独霸关东。夫人段娴劝曰：“乱世莫出风头，明主择机而动，否则必成众矢之的，于大业宏图大不利也。不如依然尊晋勤王，可以得外援而自重，刘汉亦不敢小觑矣！”
谋臣鲁昌也乘机劝道：“我主何不乘机向司马睿劝进，以表相敬之意、归附之心？这对当前和以后皆有利也。”
慕容廆十分赞许二人之言，当即亲自修书一封，派谋臣王济为使渡江来到建邺，奉上慕容廆与北方汉族大地主和贵族官僚等一百八十多人的***，劝司马睿称帝，言辞十分恳切真诚，令司马睿极为感动。虽然因为当时晋怀帝被俘未死，司马睿还不能称帝，但他已对慕容廆产生了极好的印象。
说起来这个司马睿与鲜卑人还有一份渊源。睿字景文，是司马懿的曾孙，琅邪王司马觐之子。传说当年司马懿经营天下的时候，得知流传的谶书《玄石图》上，有“牛继马后”那样的话，使他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心想自己费尽心机、辛辛苦苦赚来的江山，岂可将来被别人夺走？于是对他认为可能成为后患的牛姓之人大开杀戒，还用特制的酒具毒死了身边的大将牛金，这才放下心来。
没承想司马懿之孙司马觐袭封琅邪王，其妃夏侯氏***成性、妖冶非常，竟与其小吏牛氏私通而怀孕，于西晋咸宁二年（276）在洛阳生下司马睿，睿实为牛姓血统。而那位小吏牛氏正是牛金的后裔，也同样是鲜卑人的子孙。后来司马睿果然当了皇帝，应了“牛继马后”之说，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他对鲜卑部族有好感却是真的，在东晋大兴元年（318）三月登基之后，立即封慕容廆为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辽东公，连慕容廆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自此他的部族在关东实力大振，威望空前。
慕容氏部族在短期内取得这样耀眼的成就，不仅在于他们有着敏锐的政治眼光，实施了正确的对外策略，还在于他们有很强的经济头脑和得力的用人措施，从而使他们迅速地强大起来。
“八王之乱”使中原战火连年，几十万人丢掉性命，上千万人流离失所。而慕容氏统治的辽西地区，由于社会相对稳定和靠近长城，就成了这些流民的首选和“世外桃源”。面对流民的大量涌入，慕容廆和段娴不像其他部族那样，视之为洪水猛兽，全力驱赶，而是大力欢迎、妥善安置，帮助他们开荒种地、植桑养蚕或饲养禽畜、开办作坊，使归附者日众，十年间部族人口竟扩大了十几倍。慕容廆根据流民来自不同的地区，还把他们分区安置，分别成立了冀阳郡、成周郡、营丘郡和唐国郡。流民的涌入不仅使劳动力大量增加，而且带来了先进的生产经验和科学技术，极大地推动了辽西地区经济和社会的发展。
流民中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官员、学者、艺人、工匠等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不乏优秀的人才，慕容廆和段娴皆如获至宝，尊崇备至，因人而用，各得其所。一些有政治抱负的士大夫，在***的中原得不到施展，到其他部落又得不到赏识，到这里却能如鱼得水，备受重用，南阳人裴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裴嶷为人清廉方正，很有谋略，曾经担任昌黎太守。他的哥哥裴武担任玄菟（今辽宁省新宾满族自治县一带）太守。西晋永兴元年（304）秋日，裴武病死任上。裴嶷受托携其侄儿裴开护送其兄的灵柩回故乡，途经辽西时，慕容廆主动出迎，置酒相待，持礼极为谦恭真诚，并赠送不少金银布帛。待灵柩进关时，却因战乱封堵道路不通，裴嶷无可奈何，即想回辽西投奔慕容廆。其侄裴开有些不解，问道：“故乡在南方，故主在别处，我们为什么要投奔他？”裴嶷长叹一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看朝廷那帮当官的和辽西这些首领，哪一个有深谋远虑、宏图大志？慕容廆则不同，他不仅有远大志向，而且有伟略精韬，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我们去投奔他，既能够保全家小，又可以成名立业，是如今天下我等文人立足之地也！”叔侄二人遂双双投奔辽西。
慕容廆用人不分亲疏，唯才是用，使其各得其所。
南阳人裴嶷、代州人鲁昌、庐江人黄泓、北平人阳耽等人善谋远虑，用为幕僚或谋士，言听计从；
平原人宋该、安定人皇甫岌、兰陵人廖凯鼓、昌平人刘斌等人饱学多识，用为机要秘史，掌管重要文书；
广平人游邃、北海人封羡、北平人西方虔、西河人宋爽等人忠厚仁义，在社会上有广泛的影响力，即用为重要大臣，参与朝政；
平原人刘赞、襄阳人独孤云为一代名儒，即用为东庠祭酒，主管办学，教授官宦子弟读书。
慕容部鲜卑蒸蒸日上，让平州刺史崔毖寝食不安，认为是对自己地位的最大威胁。他蓄谋良久，于东晋永昌二年（323）春天，秘密串通段氏鲜卑、宇文部鲜卑和高句丽三部联合起来，欲一举消灭慕容廆部，答应事成之后，由三部平分其人口、财产和疆域。三部共拼凑了二十七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突然包围了棘城。而当时慕容廆部只有六万军马，形势看似十分危急。
大敌当前，兵临城下，慕容廆急召众人商议对策。谋臣裴嶷认为：“敌军貌似强大，但乃乌合之众，表面上气势汹汹，实际上各怀心事，不足惧也。只要我们坚守城池，以逸待劳，寻找机会，分而击之，必会获得全胜。”夫人段娴赞同他的观点，并提出破敌四计，看来胸有成竹，慕容廆遂依计而行。
一为离间计。当三路大军分别围住棘城东、北、南三面城门时，慕容廆派鲁昌带酒肉、肥羊及蔬菜果品，于傍晚时出城去拜会宇文部，并奉上慕容廆的亲笔信。这让宇文部“大人”悉独倌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这一场景却让崔毖安插在宇文部中的密探发现，急忙报与崔毖知道，令崔毖顿生疑心，怀疑宇文部与城中交往定有私情，提醒段部和高句丽部格外小心。
二为美人计。段娴派出数十名女兵化装成牧人，假意在城外放羊，故意让段部士兵捉住。慕容廆素知段部“大人”达虏昌奇淫，必会见色起意。果然这些女兵被士兵们带回去之后，达虏昌见一个个貌美如花，喜不自禁，即命她们先来陪酒然后侍寝。没想到这些女兵酒量奇大，将达虏昌灌得烂醉，然后在营中放起数把大火。慕容廆则在此时派出两千铁骑出城偷营，一时间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慕容部的勇士们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杀得段部人马哭爹喊娘，屁滚尿流，急从北门退出五十里开外，方扎下营来。到天明时虽见城中军马已撤，但仍不敢贸然进兵。
三为围魏救赵之计。慕容廆依夫人之见，派二子慕容仁率五千铁骑，偷袭高句丽的老巢王城丸都。慕容仁率众疾驰，于次日夜抵丸都城下，先派少数人攀入城中，打开城门，放起大火，随后率大军杀入王宫，吓得王太子和众大臣弃城逃跑。高句丽王闻讯后气急败坏，赶忙回兵去救，却不料在回军的途中，在徒河以东遭遇慕容翰和慕容昭的伏击，被杀得丢盔卸甲，狼狈而逃，损失三万多人马败回丸都去了。
四为出其不意之计。正在宇文部闻听高句丽王已经撤兵，“大人”悉独倌左右彷徨之际，慕容廆亲率五万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从城中杀出，吓得毫无准备的悉独倌掉头就跑。宇文部八万大军自相践踏，死伤惨重，丢下大量车马辎重，一口气被追出二百里开外。
已经被咬过一口的段部“大人”达虏昌闻两路人马俱撤，再也不听崔毖的说教，头也不回地撒丫子就跑，气得崔毖大骂连声、暴跳如雷，无奈只得向高句丽方向逃去，不幸半路被伏击回营的慕容翰大军截住，死在慕容翰的神箭之下。至此，平州刺史崔毖的阴谋彻底破产。慕容廆表奏朝廷，请治崔毖兴兵作乱之罪。司马睿照准并诏告天下，封慕容廆为安北将军、平州刺史、车骑大将军、大单于、昌黎、辽东二公。慕容廆成了名副其实的“东北王”。遂立四子皝为世子，设置文武百官，每日升朝议事，俨然就是一个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