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妇人》 第8章 入乡随俗 免费试读
比起没见过世面的云莲，见多识广的她当然不会如此单纯的看待问题。
不晓得本尊以前任何，反正她自己绝对的肉食动物。只可惜跟养娘洛屈氏单门独户住着的两年多时间里，为了给本尊的爷爷以及老爹兄长守孝，期间根本不能沾任何荤腥。
名义上的娘亲，实际上的养娘洛屈氏到底心疼她，尽可能变着花样给做各种好吃的素斋菜。
因是给本尊祖父亲爹守制，按理三年，好在实际上只守二十七个月就可以了。过年前悄悄除服后青黛已经能开荤吃肉，不然真受不了。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若一直跟不上以后怕是长不高。
现在估计才一米二的样子，实在是太矮小，连一般五六岁的小孩子都比不过。恍恍惚惚记得，上辈子自己应该是有一米六六以上。
对外母女两个统一口径，洛屈氏半真半假的自称从前在应天府某大户人家里当闺阁千金的乳母养娘，虽不是锦衣玉食也衣食无忧。可惜后来主家出了事，男主一个个都莫名其妙得病没了。没想到才一两个月不到，大姐儿在被外祖家接走的途中也忽然就染急症没了。心灰意冷的女主人悉数变卖家产，将家里的所有仆妇奴婢们遣散打发干净，自己往栖霞山的庵堂里削发为尼，遁入空门。
作为一个雇佣去照顾大姐儿的养娘能全身而退还算万幸，当然是千恩万谢自己卷铺盖走人。
青黛却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实际内幕，表面上的确散尽万贯家财。其实也不过是些明眼处看得见的，曲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下五除二分给众人，又捐了笔钱财到寺庙里。实际上弄到假户籍，又把手里余下的家财换成方便携带的珠宝细软跟其他地方的房契地契，交到心腹屈氏手里随身带着，留给大姐儿（本尊）将来当长大了做嫁妆。
一路逃亡也亏得身上有钱财，有钱没什么买不到，没什么办不到。因为不缺钱倒不担心生计如何，时不时偶尔接点绣活回来不过图个可以名正言顺花钱的幌子，免得被人知晓身怀万贯财物起歹念。只可惜如今寄人篱下的身份，让青黛不得不保持低调，再不能像以前一般为所欲为，想吃啥只管着人买回来就是。
好在洛家有三个读书的儿郎，伙食也不算太差。
青黛名义上的兄长们在夫子十日一轮的沐休时会回家休息一两天，阿婆洛靳氏必定会让儿媳妇洛姚氏逮上一两只鸭子杀了或是买上一刀猪肉，有时也去河边找打鱼的渔翁换几条鱼什么的，换着花样做几道荤菜给几个孙子补身体。
因为享有特别待遇，她每次会分得一份跟儿郎们差不多分量的荤菜。头里那两三个月里没脱孝，不得不忍痛割爱，借口不喜欢吃或吃不惯，私底下让给云莲吃了。
洛家几乎人人都学文习武，但入乡随俗也要讲规矩礼信。
因男女大防，自古七岁不同席的礼法，哪怕穷乡僻壤里也有着约定俗成的规矩。没出嫁的女儿家更是不能随便上桌子吃饭，分一碗半碗饭菜躲在厨房或自己房里吃。而不是像现在一家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坐在桌子边，想要吃什么随便伸筷子到菜碗里去挟什么吃，更不要说挑肥拣瘦，嫌弃这个那个。
其实自古以来这种女人不能随便上桌跟男人一起吃饭的陋习，就是上个世纪中后期在北方大部分地区还依旧如此。除了极少区域，南方因为多次迁徙战乱等原因，加上各个民族聚居融合反而没怎么保留下来。
也是近二三十年随着女性的地位提高，以及平等意识普及此等陋习才逐渐消失。据说，目前一些比较闭塞或者注重规矩的地方还存在这种现象。
在青黛现在所处这个时代，连自家女眷也不允许跟家里的男人们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吃饭，认为与礼不和。大户人家多是分成男席女席，例如隋唐时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就是一人一个案几的分餐制。
农门小户虽没资本分成什么男女席，却也绝不会让女人上桌子跟男人们坐在一起。若让人知道哪家不守规矩是要被耻笑的，一家人从此后抬不起头来，儿女的婚嫁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不过闺房之乐，你想要俩口子卿卿我我相互喂吃东西那是关起门来做的事情，旁边没其他人看着也无所谓。另外那些妓子姬妾又不一样，她们根本不算家里人，不过是拿来消遣娱乐的玩意。陪同客人或者主子吃吃喝喝，本就是份内的事。
从小到大不受关注，顿顿捡剩菜剩饭吃，但凡能吃的云莲从不挑剔。跟在青黛身边这几个月已是判若两人，明显比以前长高长胖也白净了许多。眉宇间虽然青涩却也已慢慢展开，褪去孩童的稚气。
“我娘说只要我学会绣花，挣了钱就天天都让我吃肉。”云莲才不关心屠夫家杀不杀猪，卖不卖肉，只想早点学会绣花就可以挣钱天天有肉吃。
“干脆嫁去屠夫家好了，那才天天有肉吃。过来看看——知道我几岁开始学的！五岁……”青黛禁不住摇摇头，学习绣花不是拿块布拿根针，只要按照花样跟着刺绣就行了。
前后花了两个月时间教云莲认识颜色，以及各种绫罗绸缎染料花色的来历产地。目的是为的让云莲养手，等到手上的茧子粗皮都换去完全变得很光滑后才又花了两个月时间学习劈线分线，尽可能做到把本就很细的丝线分到四股到八股，练习耐性跟眼力。
据说青黛已能分到十六股，要知道丝线劈得越细绣出来的图案才会有越光泽，栩栩如生。
这都第五个月过去云莲才开始学习第二种针法，还是最普通最简单不过的平脚针法。平脚针法是刺绣的基本针法，起落针都必须是绣在纹饰边缘，绣线做平行紧密的填补绣，针脚排列整齐均匀。因针脚的不同排列方式，又分成直平针、横平针、斜平针等。
闲暇之余则是认真描帖认字，云莲还算聪明好学，小半年下来已经试着逐字逐句阅读简单易懂的《三字经》前面十几行。另外还要学会描花样子，待到可以达到信手拈来的程度，将来真的开始绣花时才比较活学活用。
其实按照青黛当时的原话，连字都不认识怎看得懂书，不读书就不明事理又怎能洞悉世间百态。必须做到心里有景，绣出来的图案才活灵活现。若是一味地光跟着别人画出来的样子描比着绣花，再好看也不脱匠气。
云莲也不可能懂什么是匠气，只晓得自己不用再苦求弟弟也可以光明正大学写字，开心的不得了。从没想过青黛会认字写字甚至愿意教她，那样一个疏离淡漠的小人儿二话不说就答应教她认字写字。
当然云莲不懂啥叫疏离淡漠，是云波听到堂兄们悄悄这样说了后翻话学给她听的。几个月相处下来觉得还好，青黛不就是不怎么说话，不怎么爱理人，其他的也没什么不一样。
“呀，这些花绣得好漂亮！瞧着都想掐朵下来——”云莲看着青黛慢慢展开的整个缎子被面，水红色缎子映衬着得十几朵大大小小的银朱色搭配绛红色的并蒂芙蓉花，娇艳欲滴。
“应该还可以吧！不过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青黛却挑剔不满地来回检查，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这么漂亮都还嫌弃不好看，我看我这辈子怕是学不会。以后能做衣服鞋子，绣两朵小花在上头不被人家笑话就不错了。”云莲一脸羡慕的看着，自觉地没伸手去摸，弄坏了估计把她给卖了也赔不起。
“啊！我明白了……这边略微有些留白太多，得再绣些枝叶花苞或小花藤蔓，好烦啊！”搞不清楚为何，青黛不喜欢绣重复的花样，不喜欢做重复的事，总觉得憋屈得慌。
其实青黛有密集恐惧症，看不得密密麻麻又大同小异的图案，心慌意乱头发晕浑身痒痒。
因此成双成对的帐帘，枕头，隐囊，幛幔桌围，椅靠，搭垫等零碎绣品由洛屈氏完成。她年纪小反而挑了几个大件的来绣，四床缎面被子就选了其中的三床。分别定下的是【芙蓉花开】，【鸳鸯并蒂莲】，寓意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另一床打算绣海棠跟玉兰，寓意【金玉满堂】。洛屈氏单独绣那床被面的图案跟幛幔枕头什么全是相同花色，比较喜庆传统的折枝莲花纹，看着才不会显得特别突出。
虽说当初是洛屈氏手把手教青黛绣花的，可青黛的作品显得更大气雍容。取巧并没用这时代风行的整个布局细碎密集的折枝遍地绣的图案，选择相对比较西式的环绕图案，也就是在四角或对角用藤蔓碎花环绕出轮廓，中间有大的团花图案放射延伸出去。
不论团花绣还是遍地绣，需要的工序流程在时间基本上差不多。更重要的是不用天天绣重复重复再重复的花色图案，可以随心所欲。
明代时的一些国画，尤其工笔花鸟画的绘画技巧已经能娴熟的把西洋画的透视效果奇妙地融入到画风中。所以只要有了好的样稿的话，绣出来的作品自然栩栩如生。
青黛的一手工笔画虽不算炉火纯青却也多份灵气，大概是眼界的缘故吧！
什么是流行，姐现在做的就是流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