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非白》 第8章 烟花灯下一晌贪欢（三） 免费试读
见她离去，那绝色佳人不动声色，缓缓靠近苏翎，在二人相距一步之遥时停下，摘下园中的一朵飞雪香：“大人觉得这花可香可美？花瓣细弱，可是像极了飞雪？”
“再美的花于你而言都不及你的美貌半分。”苏翎淡淡开口，不再看身前这绝色的女子，“回吧。”这一句是对着身侧的宫婢说的。
“大……大人……”宫婢在苏翎出声提醒后，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仍是一阵恍惚。于是大人这般便回了？发生了什么？
苏翎踏着这满园的香气，嘴角难得勾起一丝笑容，带着几分嘲弄。莫说这一朵飞雪香，试问即便是天下绝色，在这世间难得的九尾妖狐面前，有谁敢与它比美？
而身后的佳人望着苏翎的背影，把玩着指尖柔软细滑的飞雪香，嘴角噙着一抹莫测的笑意。
风吹起绿色的树叶，露出叶子下白白软软的飞雪香，香气漾漾在这个阳光正好的午后。
日子一晃便飞逝过去，直到了上巳节，才似乎停驻了匆匆的脚步。
或许是宫中的日子太过乏味，亦或是受了身边宫女的怂恿，苏翎决定去街上走走，体验一番这所谓的上巳节。寒国民风开放，这般的日子，平日的闺阁小姐们可以走出家门来到街上，偶遇一段天赐良缘。
从宫中步行而出，走在拥挤吵闹的街道上，凭借着五步之内的视线在街上的行动并不算顺利。不经意间，被突然蹿出的一个人猛地撞到，巨大的冲力险些让她一瞬坐在地上。稳了稳身形，并未在意太多，正要继续行动时便被扯住，这才惊觉腰间的荷包被人顺走了。
“姑娘，方才那贼人偷的可是你的钱袋？”
苏翎转身，见一个蓝衫男子手中握着一个荷包，右下角绣着戏水游鱼和一个翎字。接过钱袋，道一声谢后欲走，怎料这人又道：“姑娘可是一个人？”见苏翎点头，那人又上前一步，挡住来来往往的人流，“在下李舒，上巳节人潮拥挤，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如与在下结伴同行。”
想来无事，索性便答应了同行的要求。随着向街中深入，人群越来越拥挤，行进的速度也不得不渐渐慢了下来。拥挤的人潮中，李舒伸手握住了她“冒犯了。”皱眉，看看四周的情况，终究没有松开苏翎的手。
掌心中少女的手掌纤弱滑腻，沁凉如玉。李舒心中似乎被一尾羽毛尖划过，索性将她护在身后，不经商量的带她前往赴宴的路上。
说实话，活了两辈子，苏翎被教导的都是天书和祭司礼仪，男女之事属于世俗事务，族里的那些老头压根不会让她接触，加上总是闭关修行，和宗族内的其他人都是很恭恭敬敬的交流几句重要信息，苏翎对于被牵着手走路一回事，虽说一定程度上有莫名的排斥感，不过只当这是个新的向导，压根就没有往那些个规矩方面想，只是心中总有一股怪异感，极是不舒服。
随李舒走进一处酒楼，李舒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苏翎与他入了二楼一处雅间。雅间中一群人立时便拥了上来，四五人带了调侃的笑将二人包围在中间。
“李兄今日姗姗来迟，不曾想是偷偷会这佳人去了，说说是哪家的姑娘让李兄勾搭了去。”
“怪不得近日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原来早就心儿飘到别处去了，哪来的心思与我们饮酒玩乐~”
“别胡言，这……”李舒正要辩解，却被人打断。
“这一路牵着手上来，我们亲眼所见，如今这般推脱就是李兄的不洒脱了！”
四五人直把李舒的耳根调侃的发热才放过他，而这般放肆也一定程度上有苏翎这个面无表情的推波助澜，如果她表现的害臊些或许这些人就不会调侃的太没个数。
好不容易落座，李舒的面前立马被摆上了四五杯酒，其中一人调笑道：“李兄要自罚五杯这才算是揭过。”
“是，该罚。”李舒扬唇一笑，说着将面前杯中的酒一一的喝了个干净。
“不成不成，这都牵了姑娘的小手了，此等行径定要再罚一杯。”一旁人说着又给他倒上了满满一杯。
“嘭——”这一声什么坚硬的东西折断了的声音太过突兀，包厢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拧过头去看着坐在一旁的少年，他的表情晦涩似乎带着怒意，但是唇角分明是含着笑容。
“这酒楼的老板甚是小气，这椅子的扶手竟这般不结实。”那人恨恨盯着李舒，从口中蹦出这句话，算是解释了刚刚巨响的来由。只是……这酒楼千年红木的椅子是极为坚硬的材料，怎可能……
那少年坐的太远，因而苏翎看不见那人是谁，只是这声音一出苏翎便听出了是苏陌的声音。
他也在这儿？
苏陌快速把被他掰下来的扶手藏到衣袖里，他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更扯出一抹笑容，殊不知这笑容阴森森的甚为骇人：“李兄竟还牵了人家姑娘的手？苏陌倒是瞧不出……”
“莫要打趣李某了。不过人潮中偶然遇见的姑娘，见她一人出门，怕她受伤这才一并带了过来。”
“咔嚓……”椅子的另一个扶手也断裂下来。苏陌快速的藏好，已经是忍不住开始磨牙。
好个李舒，才刚认识就敢拉人家的手，真是不打得这孙子满面桃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苏陌是满脸一副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
“咦，你的椅子？”李舒一脸惊奇。
“改日要好好说道一番，这质量着实太差。”苏陌深吸一口气，抑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见着苏陌这一表情，李舒已经猜到了几分端倪，奈何苏翎的神色实在太冷淡，让他不由觉得是郎有情妾无意。他还从未见过苏陌这个狐狸这般有趣的表情，那人原来除了算计人时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还会有如今这么生动的模样。
“你今日出门，怎的不告知我？”苏陌说着走过去，干脆十分霸道的挤开李舒坐在苏翎的身侧。众人一脸呆愣的看着少年奸商化身狗腿对着面前那少女一脸乖巧讨好的蠢样。
苏陌小狗腿取来桌上一个玲珑剔透的杯盏，倒上一杯酒递给苏翎，瞬时间一室的酒香凛冽，一股香气立时袭来。
大约是一种果子酒，入口爽滑甘甜，温和细腻。但后劲全不似刚入口时的温和，不消片刻苏翎的脸上染上一层粉色，连着清冷脱俗的表情也变得艳丽生动。
苏翎眼波流转，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年，原本终日如皑皑冰雪的目光此刻带了涟涟波光，看得少年不由一愣，眼里满满当当的惊艳之色。
毫不意外，酒力极浅的苏翎不一会儿被酒的后劲折服，迷迷糊糊的转头眯着眼睛盯着苏陌。而苏陌也很是配合的回望着她，而后揽过她的腰带她站在窗口。
柔和的风缓缓吹来，并没有让苏翎的大脑清醒几分，反而因这份惬意，神态更是放松了许多。苏翎眼睁睁看着他贴近自己，恍惚间听见他问：“姐姐，你可喜欢我？”
“什么……是喜欢。”她是不解的，她的七情六欲仿佛被什么封印住了。
那些个苏府的老顽固们教的东西已经在她的身体里扎根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欲望，她都不懂，无欲无求，不争不抢，不悲不喜，不嗔不怒，这是那些人为她塑造出的形象。
“我也不明白什么是喜欢。”苏陌蹭了蹭她光滑的脸颊，“或许换个说法，你可讨厌我的触碰？”
“不讨厌……”苏翎的脸被他蹭的有些痒，歪着脑袋很老实的回答。
“如果是别人呢？”
“……”苏翎沉默片刻，一时没有回答，是因为她心中并没有什么答案。
不过虽是沉默，苏陌仍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苏府生存，是一件无趣的事情。”带着蛊惑的口吻，苏陌轻手轻脚的将她搂进怀中，“我不妄图能教会你什么是爱情，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什么是喜欢，我只要你能在不经意的时候能够想念我，习惯我的靠近。”
耳边的声音太过温柔低沉，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向花酿果酒的酒力已经缴械投降的意识，几乎是本能的，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去，环抱住他的腰，将头窝进一个舒适的位置放心的闭上眼睛。
苏翎这几日一直在重复做一个梦，梦里灰蒙蒙的，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双手被束缚，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双手的手腕被割裂出一个大口子，血似一条墨线一般落进金色的容器中。
“煮其肉，焚其骨，饮其血，炼金丹，求长生……”
是谁？是谁在唱？！
杀人取血，焚其骨肉，求的不是长生，是业债！
死亡是人类本能的恐惧，一种苏翎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蔓延在四肢百骸。她感到血液的流失，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的被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形黑影扔进一个巨大的熔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