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风云》 第5章 物是人非 免费试读
回到广州，洛卿一家暂时被安置在洛家旧宅，这宅子反倒勾起了旧人无限回忆。
“季沄，你昨日为何管那贼人之子叫哥？”洛卿心生疑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见面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他是与我失散多年的大哥。”洛季沄似乎也很苦恼。
那年事变，谢槐秋带他二人逃命到上海，洛夫人与洛季安却奔回洛宅，从此以后便断了联系，他二人是否还活在这世上也无从可知。这洛家大宅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侯家新宅。洛家大院是他们童年记忆开始的地方，也是埋葬的地方，如今落在贼人之后，当真是败坏了洛氏名声。
当年洛卿一家逃到上海后，为了维持生计，谢槐秋到处乞讨，身体也逐渐吃不消，洛季沄毕竟是姑娘家，得知一切后痛苦心情久久无法平复，由于贫寒，也常常备受欺凌，若不是洛卿的保护，恐怕也不会活得这样好，从此之后她便将洛卿唤作“大哥”，成亲之后亦是如此。虽然生活困苦，还好洛卿是个有心的孩子，他在上海开始跟人学习茶艺，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搬回广州，寻找洛氏母子，报仇雪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如今，他们终于可以重返故土，没想到却是寄人篱下，竟引来无限感伤。
“大哥，这侯外员什么时候竟有了与你我一般大的儿子了？他应该是有个女儿的啊。”洛季沄突然发问。
洛卿听到此话拍了一下脑门，“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侯外员确实有一个女儿，我在竞茶大会上与她曾有一面之缘，只是突然冒出个二十一岁的儿子，确实蹊跷。”
“难道……”洛季沄欲言又止。
“此时有待查证，万不可轻心大意。”洛卿低头冥想，“你知不知道洛季安身上有何特征？”
“这个……大哥好像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不如去问娘吧，她曾是我们的奶妈，一定知道。说罢，二人便前去问谢槐秋。
“这个嘛……对了，季安左肩有一块青色的胎记。”谢槐秋猛然想起来。
“如果真如娘所说，那便好办了，世间只有一个洛季安。”洛卿兴奋不已。
“我当真是可是若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二人呢？”洛季沄还是有所顾忌。
“所以才要去查个水落石出。”洛卿仿佛胸有成竹，继而又十分伤怀，圆月从未变过，那人只怕不再是当年的人。
此时的侯彧也是心如脱兔，即便他日盼夜盼团聚，果真实现这个时刻，他却陷入了矛盾与不安，于是到外面散散心，整理思绪，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茶山。
茶山果然是极美的，所以才生出那样的美人，纤指捻绿瘦，茶芯裹红颜，与茶林融为一体的蔺传珺是极美的，侯彧在茶林中寻到她时不禁感叹，蔺传珺只顾低头采茶，全然不知侯彧的到来，侯彧不认打扰她，便也采起茶叶来，蔺传珺无意回头时才发现侯彧早已站在身后。
“你的手法不对，这样会破坏好的芽尖，”蔺传珺认真起来，“你不应该掐采，而要提手采，，要挑树冠整齐的茶树……”她边说边示范。
“我还是第一次采茶，确实不简单。”侯彧傻呵呵地笑了。
“你是商人，又是侯家少爷，自然少在茶山走动，不过你们这些人也怪可怜的，只知售茶，却不懂茶。”侯彧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可怜，此女子绝非一般女子。“龙井茶光滑俊秀挺直削尖，大叶青则老嫩均匀，肥壮香正，它们破土而出时就需要大量的雨露，然后努力生长，争抢着要被采摘……”蔺传珺绘声绘色，侯彧听得入神。
随后他们又漫步于花田，“南方人似乎很少喝花茶，并不是他们不喜欢，而是因为你们这些茶商垄断但又不善于发现，只拘泥于茶树，所以灭了花茶的源头，实际上花卉是这世间最好的茶品，它们不仅外观鲜丽，而且味道独特，应算是特等茶，”侯彧听得入神，并不想打断她，“你在听我说话吗？为什么一言不发。”蔺传珺眨巴着大眼问道。
“当然在听，你讲得很好，我不知如何回应你。”侯彧摸了摸头。
“你最喜欢什么花？”蔺传珺发问。
“梅花，我喜欢梅花。”
“梅花乃君子之花，茶色浅柔，香气淡雅，最是怡人。”
“传珺喜爱哪种花？”
“我喜爱茉莉混合玫瑰汁，茶色既不过浓也不过清，少量为宜，花多则过香，配上莲花的优雅，冲泡片刻，不仅散发异香，味道也十分甜美。”蔺传珺话罢，侯彧便想起母亲在世时也十分喜爱茉莉花卉之水，只是当年年纪尚小，并不知道此乃好茶。
“我娘在世时，也十分喜爱茉莉制茶，若她尚在人世，定是花茶神女，只可惜……”侯彧长叹一口气，说这话时他已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
“你是说侯夫人吗？可她并未过世啊！”蔺传珺觉得侯彧定是糊涂了才说这般话，她哪里知道侯彧并非侯外员亲生。
“噢，你看我，平时太忙，竟说了胡话，见笑了。”侯彧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蔺传珺也并非多心之人，只觉得这侯少爷真是傻得可爱。
“不知侯大哥是否还记得竞茶大会上的洛卿？”蔺传珺忽然想起洛卿来。
“记得，他如何啊？”
“这个洛卿可不是一般人，他熟通红茶之道，定是深有一番研习，红茶乃是北方人喜爱之物，广州也会有短暂的冬天，在天冷之时，定是佳品，想必侯大哥也通晓此茶，我曾在摇曳品栈见过此类，可侯氏茶庄为何没有呢？”
“你有所不知，侯氏茶庄喜售绿茶，摇曳品栈喜售红茶，二者形成互补，又均在我侯氏名下，由此收入便会可观。”侯彧十分佩服蔺传珺的洞察力。
“噢，原来是这样。”蔺传珺哪里知道摇曳品栈只是侯彧私下开设的茶庄。
“如果你有兴致，我倒有一个想法，你来我的摇曳品栈当工长长女，管理茶工，我愿支付报酬，而且传珺又是喜茶之人，岂不是两全其美。”侯彧欲想招揽蔺传珺。
“好是好，只是我从未当过长女，怕是……”蔺传珺虽然欣喜，但还是有所担忧。
“我相信你。”二人相视一笑，承诺达成。
蔺传珺请侯彧到山斋小坐，惹得山茶一个劲儿地叫唤，吓得侯彧不敢上前。
“它很乖，没有恶意的，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竟还害怕狗。”蔺传珺被逗笑了，“你可以摸它，它不咬人的。”听完这话，侯彧上前试探，动作稍蠢，把蔺传珺逗得哈哈大笑。
“珺儿，什么人来做客啊？”花阅千听闻笑声走了出来，“山茶过来。”
“老姑，是侯氏茶庄的少庄主来做客，还请我去做长女呢！”蔺传珺高兴极了，继而又转身对侯彧说，“侯大哥，这是我老姑。”
花阅千听闻是侯外员之子，脸立刻沉了下来，“珺儿，送客！”
“老姑，侯大哥他……”蔺传珺吓得浑身颤抖，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见没有，送客，以后不许跟这种人来往。”
“不知侯彧做错了什么，竟惹得老姑这般生气。”侯彧一头雾水。
“呦，您叫我老姑我可承受不起，我这贫瘠之地可容不下侯氏大家啊。”花阅千十分愤怒地擦拭狗毛，疼得山茶直叫，似乎是怕被侯氏之手脏了这洁净的白犬。
“侯彧不解，还请明示。”
“回去问你那老不死的爹，问问他年轻的时候做了哪些有违天理之事。”花阅千说着便将蔺传珺拽回屋内，气愤不已，蔺传珺气得直跺脚，侯彧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想到两种可能，一是这花阅千年轻时曾与侯外员私通，二是这花阅千是洛家故人，若是前者，那便抓住了侯外员的把柄，若真是后者，那对侯彧来说才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此事来得蹊跷，还有待查证。
侯彧回到新宅，天色已晚。却见洛卿踱步于长廊，似乎等他很久了。
“洛庄主，不知一切安好？”侯彧不自然地搓了下手，“广州已入冬，夜晚十分寒冷，洛庄主不在房中休息，为何踱步于寒亭？”
“多谢侯少庄主，一切安好，只是洛某心有疑问无法安眠。”
“洛庄主不必拘礼，请讲便是。”
“我们可曾见过？为何我对你有如此熟悉的感觉？”洛卿发问。
“哈哈，我对洛庄主也是一见如故，似曾相识啊。”侯彧紧张地冒汗，“如果洛卿不介意，我们直呼姓名可好？”
“如此甚好，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那侯老庄主名扬天下，可洛卿旧时从未听过侯氏有一长子……”洛卿言尽，直勾勾地盯着侯彧。
“想必洛卿也听过不少传言，我的确不是侯家亲生，而是寄养。早在十二年前，父亲大人在外做生意，无意中发现了乞讨的我，见我可怜，便收养了我。”
“我也确实听说过侯彧曾以乞讨为生，只是你说的和他人之言有所出入。”洛卿言言相靠，步步逼近。
“哦？他认识如何说的？”
“听闻广州曾有郭澄之官，前不久死于此宅，据说，你是郭澄曾献给令尊大人的寿辰之礼。”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明知故问，莫非是别有用心？”侯彧十分淡定。
“不敢不敢，我只是好奇心驱使，多有得罪。”洛卿知道此事遇到瓶颈，若再多问便显得无礼，更是无趣。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房歇息了，洛卿请便。”侯彧说罢，起身便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