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命》 第三章 阳不久呆，阴不收## 免费试读
人们都散去，回头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
我看着瞎半仙拄着探路的木棍，慢悠悠远去的背影，我是真想冲上去把我那十块钱给抢回来。
“方白丫头，我丑话可是说在前头，一百块钱我花出去了，要是你糊弄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没有今天被活埋。”
方青贵的三角眼散发着冷意，我痴笑木讷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们肯定也觉得，我是为了活命，编瞎话骗方青贵的是不是？
真不是，我昨天晚上，真的看见方青贵的死老爹了。
这要从我的身世，从我这天生的阴阳命说起。
我的身世，都是方神婆子跟我说的。
十八年前，我也有爹有娘，我爹叫方运生，是个命运凄惨的庄稼汉。
本来就家徒四壁，父母早亡，自己拼命想挣钱，便出去打工，头一年，便遇上了事故，撞伤了脑袋，成了一个痴傻的汉子。
我爹傻，但是也不全傻，还懂得在家里种那一亩三分地，攒着微薄的钱，等着娶媳妇儿。
可是，这痴傻的汉子，就算是再有钱，也没姑娘愿意，再说了，我那傻爹，也没钱，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四五年，才攒了六千多块钱。
眼看着三十好几了，这傻归傻，身体需求还是有的，正巧，方小屯来了个人贩子，叫杜伟承。
杜伟承卖给我爹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娘，整个方小屯，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只记得，她长得，挺美。
我那个傻爹，将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六千全部给了杜伟承这个人贩子，杜伟承还提醒我爹，一定要拴好我娘，跑了他可不退钱。
我爹就记住了，拴好我娘这句话，这捆绑我娘的绳子，一直就没离身。
迫不及待的，我爹扯了几块红布，把自己那破屋挂红，连顿像样的饭菜都没有，几个馒头，就跟我娘成亲了。
听方神婆子说，我爹娘成亲那天晚上，整个方小屯的人都听见了我娘的惨叫声。
第二天，我爹的家门紧闭，人们都想看看，这经过昨天一晚，我那个傻子爹有没有把新媳妇给驯服，可是一直到中午，还是没人出来。
那个时候，村长还是方青贵他那个死老爹，他带着村民们打开了我爹的家门。
门一开，人们看见，我爹脱着裤子，在我娘身上还一个劲儿的拱呢，大汗淋漓，如饥似渴……
人们本来要回避的，可是有人发现，我娘……不太对劲儿。
我娘死了，被活活勒死了。
方神婆子说，当时人们推测，我爹应该是太担心我娘跑了，听了杜伟承的话，就连房事都拴着我娘，结果绳子绕住了我娘的脖子，我爹又太投入，没注意，就这么活活勒死了她。
这人身子都冷了，硬了，我爹还在……人们拽都拽不开。
我娘被草草地下了葬，我爹痴痴傻傻地在屯子里面找了我娘好几天，忽然消失了。
一个月之后，被人发现，死在了屯子后面野地里面的树坑里面。
你们要问我了，我爹我娘都死了，我从哪儿来的？
别急，事情还没结束呢。
大概过了大半年，方神婆子说，她也记不得多久了。
有一次她收钱去乱葬岗做法去邪祟，路过我娘的坟头，听见坟头里面有孩子的哭声。
刚开始方神婆子以为自己幻听了，可是贴近仔细一听，确定，那孩子的哭声确实是从我娘的坟头里面传出来的。
方神婆子毕竟是见生见死见多的人了，也不想着躲逃，反倒留下来，用自己的法具刨开了我娘的坟头。
这下葬时候的棺木本来就是用废弃的薄木随便钉成的，埋进土里这么久，生脆的很。
方神婆子打开棺木之后，看见我娘的遗体完好无损，身边，还趴着浑身光秃秃的我。
没多想，方神婆子直接把我抱了回来。
把我抱回来之后，方神婆子说，我特别能吃，那一大碗糠面糊糊，喝的精光，她便觉得，我这个娃娃很好养。
可是到了晚上十二点一过，我竟然忽然没了声息，方神婆子以为，我死了。
方神婆子心眼好，连夜给我用床单做了一件小衣服，说我生来这一趟，总不能什么都不带走，可是这衣服刚穿到我身上，我竟然有活了过来，那个时候，是凌晨四点。
从那以后，每天“死”一回，成了我的作息时间一样，到了我懂事之后的年纪，方神婆子听我的絮叨，才知道，我每天从十二点到凌晨四点的时间，是去了……阴曹地府。
我见过屯子前面河道里面淹死的壮汉，还有被流言逼得上吊的寡妇，他们总是会向我哭诉自己的怨恨，而我，把这话传达给方神婆子，方神婆子再假模假式地转告死者家人，这神婆的名声比以前更胜，钱自然赚的更多。
“你就没怀疑过我的来历？不害怕我是阴曹地府来的？”
我这么问过方神婆子，方神婆子总是挑一挑她那用青黛花染的怪异奇葩的眉毛，不削一顾地回我一句好像无关的话。
“我糊弄人，但是……绝对不糊弄鬼神。”
这句话是方神婆子经常无比认真跟我说的话，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懂。
方神婆子说我是阴阳命，阴阳命，就是阳不久呆，阴不收的命，要是我死了，我就只能在阳界阴间徘徊游历，没有归处，无缘来世的命。
方白这个名字，是方神婆子给我取的，但是我的来历，方神婆子对方小屯所有人都保密了。
所以说，昨天晚上，我是真的看见方青贵的死老爹了。
这阴曹地府，我从小到大来了几千次了，可还是弄不懂这里的一些事情。
阴曹地府的门口，每天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这些人身上挂着号码牌子，等着进去论公德，评是非，然后让判官决定自己的来世投胎，可是这一天世上要死多少人啊，这队伍，看不见头，看不见尾。
方青贵老爹身上的牌子，排到了一亿之后……
而排队的这些亡魂，都没有太多的悲伤，可是，有的沉默，有的喧闹。
那些沉默的，像是什么东西糊住了嘴巴，变成了哑巴。
我看的出来，他们有讲话的意愿，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从前我以为，这些不能说话的亡魂，是因为被杀或有冤屈的原因，可是后来我知道我错了，这里面有很多被杀的人，也是可以说话的。
比如说，村长的死老爹。
我现在，虽然暂时避开了替葬，可是却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查捂死村长老爹的凶手，还有我那消失的师傅，方神婆子，也是毫无头绪的，不知所踪。
没办法，我只好，等着马上就要来临的午夜，再去阴曹地府，仔仔细细地询问一下方青贵的死老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