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升明月》 第9章 拜访郑和 免费试读
次日清晨，久违地出现了阳光。应弘文吃过早饭，便拿着用紫砂罐装好的雨花茶，一路穿大街过小巷来到了马府街。马府街这边住的大多数是达官贵人，最小的府邸也是三进的院子。
京城住房规矩十分严格，厅房数量有严格要求。一般来说，普通百姓只能住一进小院子，厅房不超过三间；商家聚富可以拥有多处院落，但每一个院落的厅房数量依旧不可超过此数。再往上，三进院落，四进院落那就是达官贵人才有资格居住了。
其中四进院落极大，由南至北有倒座，第一进院、垂花门、第二进院、正房或者过厅、第三进院落、正房、第四进院落、后罩房。而多组并列式院落是由两个或者多个这样的四进院落所组成，只有王公贵胄以及像郑和这样在深受圣眷之人才有资格居住。
郑和居住的马府，正是这样的院落，也是马府街唯一一处多组并列式院落。
应弘文到了马府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顿觉马府十分气派。他正细细打量，突然就见守门侍卫中的一个对他摆摆手，示意他过去。
应弘文急忙走过去，俯身作揖后才说道：“小生乃是应天船场场主次子应弘文，敢问郑大人可曾在家？”
“应天船场三公子？倒是听大人提起过。可有拜帖？”侍卫问道。
“有。”应弘文急忙从袖子中将拜帖恭敬地递给侍卫，侍卫接过去看了一眼，“你是秀才？”
“正是。”
“等着吧，我进去问话。”侍卫收了拜帖，进府通禀。不多时此人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一个小厮，态度也比刚刚要多了几分亲切：“大人有请，请应秀才先去南大厅等候。”
“有劳，有劳。”应弘文急忙道谢，然后随着小厮走进马府。
穿过正门后，还有二门，过了二门先是看到一个南花梨木架子的大理石插屏，转过插屏，就看到三间正房，正是南大厅。
小厮引领应弘文走进南大厅落座，立刻就有丫鬟端上各色茶点和上好的老山云雾茶。再看茶点一共六种，都用小巧精致的盘碟盛放，有寻常的太师饼、糕团小点、薰橘、密罗柑，还有两种茶点叫不上名字，看着晶莹剔透，色泽艳丽，定然十分名贵。
这些丫鬟和小厮身上所穿衣物，也非同寻常百姓，举止行动，更是有所不同。
应弘文感到一丝拘谨，只好低头吃茶。不多时，郑和大步走进正厅，一眼看到正小口喝茶的应弘文。
“哈哈，就知道你会来。”郑和爽朗笑道。
“郑大人。”应弘文急忙起身，恭恭敬敬地俯身作揖。
“我身穿常服又是在自己家中，你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郑和笑着让应弘文入座，然后走到主位上刚坐下便瞧见应弘文手中提着两个巴掌大精致的紫砂瓷罐，不由得笑道，“可是之前喝过的雨花茶？”
“正是。家母听闻大人夸赞她将雨花茶炒制得很好，便让我拿给大人品尝。”应弘文拿起紫砂茶罐，便有丫鬟走过来将茶接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求我，可是与图纸有关？”
“图纸一事，本是圣上厚待，怎敢再起贪婪之心。此次前来是想打听其他的事，倒也和图纸有些关联。”应弘文笑着回道。
“哦，是问我造船的事吧。”
“大人英明。”
郑和大笑出声：“你居然也会阿谀奉承。”
“小生秉承家父训诲，做人以诚为主，向来实话实说，从不会做那阿谀奉承齿之事。”应弘文挺直了腰板，认真辩解。
“须知宝剑锋芒，藏于鞘内，唯有出鞘一刻才泄露半点寒芒。你尚且年轻，如果太过聪慧，定会惹人嫉妒，凭空招来一些祸事。”郑和见他目光坦荡，心生爱惜之意便忍不住提点一番。
“多谢大人教诲。”应弘文急忙起身道谢。
“不必如此客气，倒显得见外。你刚刚所问之事，我恰好知晓一二，便说给你听。此次圣上让你等设计巨船并非心血来潮，太祖在位之时就曾经想打造巨船，能够出使西洋宣扬大明威德，然而却因为诸多方面原因没有开展起来。当今圣上继承太祖遗志，但是却认为当今国内的船只都太过于普通，船身也过于狭小，无法展现大明之神威。圣上自己有诸多想法，但是诸事繁多只好将这个任务交付到你等手上。正月二十图纸上交到圣上手中，不出月余必有音信。你且等着吧，既然是要造船，数目定不会少。”提到正事，郑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应弘文急忙正襟端坐，洗耳恭听：“届时，造船任务交给龙江造船厂，或是官方船厂和民办船场一起？”
“假设造船五十艘，那么民办船场大约能负责二、三成左右。”
应弘文当下心喜。二、三成，便是十至十五艘船。此次打造又是巨船，以应天船场一家自力或许一年才能制造完成。而临近秦淮河和龙江造船厂附近的民办船场，一共只有大小十一家船场。其中应天船场和芩氏船场、黄氏船场是民办船场中最大的三家，而应天船场的规模比这两家船场加起来还要大一些。因此分配份额的时候，应天船场和这两家应该能够占据六七成左右，其余的才会分给其他船场。
“多谢大人告知。”应弘文面露喜色道。
“你也别高兴过早。圣上看中应天船场早年曾经协助官方船场制造巨船，就算有心提拔也只是提拔一下应天船场，其他民办船场未必能参与进来。”郑和见应弘文面露喜色，便再次提醒一番，“兹事体大，切莫告知他人。否则，恐连我也要受到牵连。”
“弘文明白，定然谨慎处事。”应弘文再度道谢，态度比之前更要恭敬三分。
郑和看他神色如故，越看越越觉得满意，忍不住又提点了几句：“你应该已经知道此次征集图纸，只以福船作参考。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圣上认为这些船只用来彰显大明国力，宣扬大明威德，此船不仅要大，还要庄重华丽，同时能够一眼看出大明的国力和大明的富饶。但是圣上又担心如此恐会显得华而不实，突显华丽富饶的同时舍弃船只本身的结构，最终无法踏破风浪抵达西洋。”
“弘文记下了。”应弘文大喜。
此次果然没有白来，同时他也震惊于郑和的再三提点。郑和果然与其他官吏并不相同，既然没有看轻与他，他便将这份恩情记下，以待他日报答。
“你得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现在也该满足一下我的需求了。今日赋闲在家，棋瘾犯了却又苦于找不到人对弈，你陪我下几盘棋如何？”
“大人随圣上征战，屡战屡胜，用兵如神，小生哪里会是大人的对手！”应弘文谦虚说道。
“好，一会儿定杀你个片甲不留！”
应弘文笑起来，既然无法拒绝就只好坦然接受。
一会儿，丫鬟便摆好了棋盘。郑和选了黑子，应弘文执白子，两人下棋的速度一开始都很快，到了后期便慢了下来，有时候甚至一步棋便要思考两三柱香的时间。
快接近晌午的时候，这一盘棋才终于下完。
“晚生输得心服口服。”应弘文笑着认输。
“哈哈，棋逢对手，来日再战！”郑和觉得今日对弈十分过瘾，不由得感叹，后生可畏啊。假以时日，鹿死谁手尚不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