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旧情人：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第15章 丛蝶。心病 免费试读
从大理回来之后，我生了一场病。这场病先由心起，继而从身体上表现出来。
夜里开始失眠、头痛，出现幻觉，脾气变得很坏，喜怒无常。
不再每天很早醒来，因为很可能彻夜不眠。不再去街上淘碟，因为白日里也许在蒙头狂睡。有时会忘记吃饭，因此眼窝深陷，又瘦了不少，仿佛能迎风飞起。
梁辰很认真并且耐心地照顾我，感觉就像这是他应尽的义务一般，但是却又比尽义务来的更加小心仔细。梁辰的表现让我有些惶恐，当然这种感觉只在我清醒的时候有，大多数时候我都不太清醒。
他任我在失眠的午夜起床，要出去走路。但我常常不知天气，暴雨的夜晚仍旧要出门去，他只得撑着伞紧紧地跟着我，怕我被雨淋湿。但是，暴风雨中，一把伞又能有什么用呢，即使能抵挡住外界的狂风骤雨，又能抵挡住我内心的大雪纷飞吗？更何况它连这外在的风雨都无可抵挡，回来的时候必定我和他都浑身湿透。大约撑一把伞，只是让梁辰在内心里会好受一些，因为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一把伞，是遮不住这风雨的。
白天我会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做出的姿态是在看书，但常常是拿着书发呆，手里捧着书，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向何处去了。
睡眠时间每天只有短短的两三个小时。偶尔有时会好几天无法入眠，这样的失眠带来的灾难性后果是严重的眩晕。呕吐、痛哭、不想动、开始厌光，情绪变得十分糟糕。我如同遭受抛弃的孩子一样暴戾。是到了该去医院的时候了，可我竟固执的不肯去医院，自己心里明白该去医院，但是又在抗拒。
清醒的时候，躺在床上看着守着我的梁辰更加清瘦的脸，我感到很大的愧疚，我们相识不久。我同他只是这与世隔绝中的旅伴，他竟能为我做到如此。我无以为报。
丛蝶，你什么时候好起来?他问我。他的眼睛里竟然有悲伤，但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梁辰。你为什么不带来记者，让他们看看现在落魄的我。我说话有些无理，实在因为这场让我颠倒错乱的病。
丛蝶，你只需要好好休息。你太过于疲惫。梁辰并不回答我的话，也许对我说的话无言以对。
他就像是细心温和的丈夫，对我说的所有无理或者无趣的话都并不生气。而我依旧是固执疯狂的女子，并且情况愈演愈烈。
抽很多烟，想法设法背着梁辰抽烟，不知为何有些怕他，像小孩子天生害怕父亲，学生害怕老师一般。梁辰劝过我多次戒烟，但是我丝毫听不进去一分。
开始自残。摔了很多玻璃制品和瓷器，那些锋利的碎片，总是让我在自己的肌肤上，验证了它们的尖锐。我逃到浴室里反锁上门，用生锈的小刀划开手腕。血液是温热的，沿着手臂一点一点的滴到地板上，与水混合在一起，晕开成了淡淡的粉色。但是血的味道却无法晕开变淡。
我和梁辰已经搬离了那个破旧的小旅馆，因为我状态实在不适合在那样杂乱的地方继续生存。梁辰租下了条件相对好一点的宾馆房间，仍旧是两间房，并无丝毫越轨，他也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抱着几近疯狂地我去医院，我的体重像个孩子，因此尽管他很清瘦，但是抱起我却毫不费力。
手腕上的伤口并不是很深，但是血流了很多。
消毒。缝针。包扎。一切都好。这样的伤口并没有致命危险。但是，能要我性命的是别东西，是我心里的东西。潜伏在我心里，那一片黑暗，渐渐蔓延包裹心脏。它才会要了我的命。
医生说我需要去疗养院，需要吃掉很多的镇定剂，需要大把大把抗抑郁的药，以此对抗我的疯狂行为。
不行。医生，镇定剂会使人反应变慢并且呆滞。梁辰说。
他竟然与医生讨价还价，而且十分认真。真是个有意思的男人。
她这样的情况不吃不行，不然她可能会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不是把自己杀死，就是彻底变成一个疯子。你是她的丈夫你应该知道，如果她疯掉，对于家庭该有多么大的影响。医生很明显误会了我和梁辰的关系，可是，说我们不是夫妻，那又是什么呢？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很相配的吧，但是我们认识还不足月。
你们有孩子吗？她是受到了怎样的打击还是长期压抑？作为医生，我很有必要建议你送她去疗养院。你需要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不。她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医生。梁辰丝毫没有退让。
她现在已经不清醒。
她是个作家。清醒对她尤为重要。他开始争辩。她不会是个不清醒的人，她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过早成名。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建议，那只有让她疯掉了。作家总是这样。医生有些嗤之以鼻的意味。
也许你会失去她。医生又补充说道。但是梁辰没有理会医生的话，他已经转过头来看着我了，他的眼睛里闪着光芒，那一刻，仿佛即将要疯掉的人不是我。
丛蝶，我们逃跑好不好。他对我说。
我正坐在医生办公室的椅子上晃来晃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我头痛得厉害，不知所措。梁辰说完那句话就突然冲过来拉着我的手臂，我站了起来，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往外跑。我跟着他疯跑起来。医院走廊上只剩我们两个人在奔跑，也许当时是有别人在的，但是，那时我感觉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天地间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发出像鸟一样的尖叫，因为这样的奔跑让我感到愉快，我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只鸟，将要挣脱大地的束缚。
我听到有人在后边大声的喊，她疯了你也要跟着疯吗。
梁辰依旧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他说，丛蝶，我带你离开这里，你会好起来的。
丝毫不知，等待在医院门口的是记者的闪光灯和无数的问题。
当我在医院门口看到记者的相机时，我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姿态。
梁辰，记者都不是吃素的呢，没有什么是他们找不到的。我在一片闪光灯中笑得放肆，并且调侃着这群记者。
丛蝶，你这样惊艳的美丽，有多少人希望你能时刻出现在电视荧幕。梁辰说着话，径直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记者围了过来，闪光灯刺疼了我的眼睛。梁辰用手护着我，怕记者不小心碰到我。也许是觉察到我的手上有伤，那么明显的包扎痕迹，记者不会不知道，他们小心翼翼，但是却疯狂的拍着我受伤的手。我已经多年不曾这样出现过了。
明天报纸头条，冷美人作家在×医院一笑倾城。拥挤中有人喊出这句话。
梁辰，你真了不起。我大声说着，依旧笑得张扬。我知道这些记者为什么会出现，不过是因为梁辰将我写的诗放到了杂志上。就是那本笔记本上，我十多岁的时候写下的零碎文字。我已经把笔记本送给梁辰，就不能抱怨他怎么处理这些文字。
丛蝶，你不要说话，我带你离开。梁辰也许听懂了我的话，但是他丝毫没有抱歉的样子，只是护着我使劲往外走。
终于。他护着我上了出租车。
去车站。去机场。我任由他带着我奔走。我一句话也不问，一个字也不说。我就是要做一个被人照顾的人，因为我病了。我的心已经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这样任由他去吧。
登机之前我短暂耳鸣。
我看到空姐姣好面容和无懈可击的笑脸。她们的声音温柔动听。真是美好的生命，她们的心脏藏在身体里，谁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残缺，也许，她们自己也不知道。
梁辰为我盖上薄毯。
在飞机的轰鸣起飞中，我终于睡了过去。
梦里，我回到异国的院子里，英俊的男子正在轻轻呼唤我的名字。而故乡的小院里，穿白色棉布裙子的女孩，长发飞扬。
我在梦中流下眼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