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未有期》 第十六章 人事易分 免费试读
未央睡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三月的阳光懒洋洋地匍匐在她的身上，白衣似雪，伊人如霜，她长而浓密的睫毛就像一双蝴蝶安静地栖息着。
这样的天气，真好。一切都很温暖，阳光拼命地挤满了全部的身心，没有多余的位置来安放悲伤与黑暗。
就在未央快要睡着的时候，缝玉走过来，小声的说了句话，她也怕打扰这样平静而祥和的一刻。
“公主，茹妃娘娘来了。”
未央想了想，过去了这么多天，她的确也应该康复了。
于是，懒懒地望着窗外的阳光，又慢慢地起身。
“嗯。你可以退下了。”她不喜欢一天到晚身边都有人跟着，自由自在多好。
未央看见茹妃端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就连忙走了过去，看着她稍微恢复了光泽的脸庞，说：“茹妃娘娘，身子好些了吗？”
茹妃看见是未央来了，便连忙站了起来。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莺啼没齿不忘。”
“不用。如果你是来道谢的，大可不必。”
“不，请你务必受我一拜。”说完就要跪下。未央一看，于情于理都使不得，论辈分，她还应该喊她一声嫂子呢，而且只要皇上没有废了她，她也算是妃子，怎么说也比公主位份大。她可受不得，于是连忙扶起。
“茹妃娘娘严重了。我只是抓了点药而已。要谢的话还是谢谢萧太医吧。”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好好谢谢公主。”
“如果你是来谢来谢去的，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可以回去了。”未央看着茹妃，发现菱双不在身边，不紧不慢地说，“但是，你一定不会就这样回去，因为你还有一件事情要问。”
茹妃惊愕地看着这位长乐公主，没想到她不仅遗传了洛妃的美貌，竟然还那么聪颖。随即，茹妃又变得泰然自若，先前感激的表情早已变成波澜不惊的面孔。
“公主果然冰雪聪明。既然这样，明人不说暗话。是谁？”茹妃的眼神有一刹那的狠决，未央有一瞬间以为她是看走眼了。“是谁，投毒要我的命？”
未央却轻笑了起来。这个女人真是，明明自己知道，却还要来问一遭，可见她心底还是不够肯定，她需要的也许是说服自己去相信、去反击的勇气。不过，未央不是那种好管闲事的人，尤其是这深不见底的后宫，即便她是公主也免不了受到影响。而且，她始终都想过平静的生活，她们一窝女人争宠的事，她扪心自问，还真是干不来。
“茹妃娘娘，自己心里明明知道，何必再来相问呢。我只负责救人，其他的，我没有精力去深究。娘娘大病初愈，小心身子，还是请回吧。”
看来真的是她做的。茹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别人可能以为是发烧了，失心疯，神志不清，只有她自己感受的到那种浑身上下的痛楚，是毒啊。
不过现在也好，失去了犹眠，她就是一个无心之人了。无心之人，是无所畏惧的。
“谢谢公主。本宫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回……”话还没说完，她便咳得面红耳赤，摊开绣帕一开，一口鲜血生生地刺进了她的眼里。
未央一看，急忙走到茹妃的身边扶住她，顺便替她把了把脉。
“娘娘，还是我送你回宫吧。”她真的怕她走到半路就会倒下，菱双又不在身边，这样一个失宠的妃子，愿意真心帮助的又有几个？
茹妃朝她微微一笑。
“那，就有劳公主了。”
一路无言。
可是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茹妃却停住了脚步。
“三月了。樱花草应该盛开了。”她出神地望着御花园里的花，似乎想起了什么令她开心的事。
未央见她如此留恋，想必是想进去看一看。便对她说：“要进去看看吗？”
茹妃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未央总觉得，这个女人和那些争宠的人不同。她的身上看不见阴狠与急躁，甚至连最轻微的妒忌也没有，这个不大正常。也许，她真的如传闻所说爱着一位只能放在心底的男人。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带我去看樱花草。”她轻声地说着。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对这位长乐公主一点都不戒备，反而觉得很放心。光是她恬淡低调的性格就让她觉得很舒心。
“嗯。”
“他很活泼，很开朗，一直能把我逗笑，可是每次只要我一哭，他就会急得团团转，有的时候我故意装哭骗他，他都看不出来，他真是有点笨……”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些逝去的时光，人们总是会千方百计地留恋。就像现在的茹妃，在那些绚烂娇艳的花朵面前，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淌下了两行清泪。
不是舍不得，只是无法再重来。
近于绝望。出于疯狂。
未央突然想起了无尘。也许再等几年，他已不愿再等，或许她自己也会暗洒花前泪。没有谁对谁错，只是败给了时间。可是，萧又初是个例外，十几年如一日，顽强的和时间做抗争。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累了、他倦了、他痛了，也像这大多数的人一样选择忘记。
那凤霄辰呢？
百年以后，我就化为了他踏在脚下的泥土，和他的江山融合，这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我和他，本就没有结果，甚至连为彼此伤心的权利都没有。爱一个人最痛苦的不是爱不到，而是根本就无法去爱。可是总有那么一个人，他不是情人，不是朋友，就那样肆无忌惮地在心里，沉默而又固执地扎根了。
“有一个人，也曾那样感动我。可是，我把他弄丢了。”未央笑了笑，看着茹妃伤痛的模样，她多希望这一刻所有失散的人都能重逢，所有分离的人都能相守，所有被时间打碎的容颜都能再次拼凑。
很多次，未央想起来那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也许谁都不是，也许谁都是。
“我们走走吧。”茹妃抹了抹眼泪，苍白的脸上又是一种说不清的神情。也许她自己都不曾发现，从这一刻起，她离原来的莺啼越来越远，剩下的都是一个叫做茹妃的女人。
“嗯。”
未央扶着茹妃拐了几个弯，却发现这御花园太大，不知道走到哪去了。想这未央和茹妃都是不喜出门的人，也都不是很熟，何况未央回来时，这宫里已做了一些改造。
正当她们不知该往哪走时，却听到对面不远处的咽松亭传来一阵笑声。
“皇上~你看，颜姐姐总是取笑我……你一定要帮我评评理！”
“林美人，你看看连皇上都笑你呢！”
“哼，皇上偏心！只帮你们不帮我……”
“哈哈……”
……
茹妃的脸又变得苍白起来。头上竟然有了些虚汗。
未央看见那个坐在亭子中间众星捧月的男人，轻轻地皱了皱眉。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茹妃说：“我们走吧。”茹妃略显呆滞的点了点头。她还能说什么呢？不如离开。
谁知，就在她们转身要走的那一刻，一道清亮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却从不远处传来：
“长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