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以为意地嘲笑我，甚至还想欺辱我。
直到三天后，第一个欺辱我妈的人意外丧命，死状跟我所说一模一样。
李二狗是第一个欺负我妈的人。
他死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开着小电驴去镇上赶集，回来的路上小电驴被石子硌了下，车身倾斜滑下山坡，他也随之掉了下去，身体被雷电劈断的树干插透。
被树干插透身体并不会直接死。他痛苦，却丝毫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呼救。
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凉透。
他是活活痛苦地看着自己血流而死，可是这种痛苦，不及我妈所受到的万分之一！
李二狗尸体被运回去后，他老婆张娟就带着人来我家砸门，说是我咒死了她老公，要我为李二狗偿命。
跛脚的奶奶将我护在身后，拄着拐杖的手被气得颤抖：「你们逼死了翠翠，现在还想逼死阿花吗！是不是要我们全家都死完你们才满意！」
「你说是我们逼死王翠？要不是她水性杨花，不好好守寡勾引我们全村的男人，谁会逼死她？！」张娟悲愤交加，肥硕的她将奶奶推倒在地，一把扯着我的头发就往外拖。
「奶奶！」我大喊，死死地扒着门框。
八岁的我矮小瘦弱，力气根本就不足以反抗。
我的头发被连根扯掉一大把，疼得发麻。可我根本顾及不上疼痛，想跑到奶奶身边问她怎么样，刚转过身，就被张娟扯住衣服用力一摔摔在地上。
我的头重重磕在水泥门槛上，疼得眼泪直掉。
门外的院子里站了好些人，部分是李二狗家的亲戚，还有看热闹的村民，但没有一个上前劝阻。
「你个小贱蹄子，随你妈一样长得骚，长大了估计也是个祸害。我今天就除了你这祸害，免得以后村里的男人都往你房里挤，成全了你！」张娟说完抬脚重重地往我小腹一踢。
她已经四十好几了，常年干农活的她又黑又壮，这一脚的力气仿佛百斤重物砸在我腹部。
我蜷缩着身体惨叫。
奶奶巍巍颤颤地爬起身跪在地上：「娟啊，你别打阿花了……她还是个娃儿，你放过她吧……」
张娟不理会奶奶，直直朝我走来，又是一脚踢向我的脑袋。
鲜血从我鼻口喷涌而出。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开口斥道：「张娟，李二狗是意外死的，你拿阿花撒什么气？她妈才死了三天，全家就剩她们祖孙两个人，已经够可怜了，你给自己积点德吧！」
「你住嘴！死的不是你男人你当然说得轻松。」张娟怒吼。
「我家男人清清白白，不像你家李二狗坏事做尽，按我说死得好！最好所有进过王翠屋的都该死！」
周遭嘈杂声戛然而止，随后各种脏话响彻满院。
为我说话的是邻居李婶，我妈生前同她最好，可她才是把我妈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是，那些进过我妈屋的人都该死。但更该死的是你！
村长来了，他训斥了张娟一顿，遣散了看热闹的村民。
张娟虽然没能把我怎么样，但走时拿了奶奶的棺材本，说就当是赔偿。
我们家是村里最好欺负的对象，因为家里没个男人。
爷爷去世二十多年，爸爸也在我五岁那年外出打工遇难。
妈妈长得很漂亮，爸爸死那年妈妈才二十二岁，她自然而然成了村里众多男人窥视的对象。
起初那些人还只是言语调侃我妈，到后面竟直接大胆闯进妈妈的屋里。
一个、两个、三个……
我妈的求救声跟男人恶心的喘息交织，我哭喊着想要去救妈妈。奶奶紧紧抱着我哭，不让我出去。
我知道奶奶也无能为力，能做到的只有保护好我。
因为她的腿，就是被第一个闯进妈妈屋的男人打断的。
我伤得不轻，奶奶带着我前往村口诊所拿药。
路过李二狗家时，我看到他家院子上空徘徊的乌鸦。我抬头盯着乌鸦，眼睛一眨不眨：「奶奶，张娟今晚要死了。」
奶奶身体一颤，牵着我的手紧了紧：「阿花，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我转头认真地看着奶奶：「为什么？她不该死吗？明明是她打伤了我，却还要抢我们家的钱做赔偿。」
明明是那些男人强行闯进了我妈的屋子，到最后遭受辱骂的却是她。
那些女人管不住自家男人，也不敢冲他们生气。所以把怒意全撒在了我妈身上，将她活活逼死。
奶奶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手拄拐杖一手牵着我继续往前走：「他们会遭报应的。我希望阿花能好好活着，不要蹚这摊浑水。」
我没有再说话，跟着奶奶一路走到了李大夫家。
李阿姨家养了条大黑狗。在我走近那刻，原本趴着的大黑狗立马站起身，警惕地盯着我，随后发疯乱嚎。
「大黑！走开！」李阿姨呵斥它，它根本不听，一边吠叫一边跃跃欲试往前进。
「大黑平时很乖的，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东西了。」李阿姨跟奶奶解释，又看了看满脸血污的我，「可能是被阿花丫头这模样吓到了。哎呀，这是摔着了吗，赶紧进来我看看。」
我点点头。左脚抬起还没迈过门槛，大黑突然张大嘴朝我扑来。
我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护着头下蹲。
大黑扑了个空。
「大黑！你再乱叫乱扑我打死你！」李阿姨急了，赶紧拿起门口的棍子上前几步作势打狗。
大黑被唬得往外跑出一小段距离，但冲我发疯乱嚎的声音还是没停。
直到我走进诊所，它才安静下来。
李阿姨进屋后沉下脸。她看着我，声音冷硬发寒：「乌鸦群飞、黑狗吠叫、这是大灾象。阿花，你妈妈回来了吗？」
李阿姨是村里唯一念过大学的人，也懂点道术，不过都是皮毛。不然她怎么会认为是妈妈回来了？
「妈妈死了，回不来了。」我垂下眼眸，对刚才大黑狗的猛扑还心有余悸。
她在我面前蹲下，伸手搭在我肩膀处：「阿花，村里不能再死人了。李二狗他……我就当他是意外死的，明白吗？」
「难道不是意外吗？」我对上她的眼睛，认真地反问。
短暂的寂静，周遭一片冷意。
奶奶赶紧上前牵住我的手，小心翼翼道：「李大夫，娃儿啥也不知道。你说要真是翠翠回来了，娃儿至于被二狗他婆娘打成这样吗？现在全家上下就剩我们祖孙俩了，你说要是真一点活路都不给，那……那咋成啊……你行行好，给娃儿开点药吧……」
说到最后奶奶哭了，苍老干枯的手不停发抖。
「真的不是王翠回来了吗？可这么重的怨气又是哪里来的？」李阿姨盯着我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起身去为我拿药。
给我拿完药后她让我去屋外等着，她要跟奶奶说会话。
我坐在屋外的石凳上，大黑还蹲在刚才的位置。见我出来它立马起身，目露凶光盯着我。
屋内，李阿姨跟奶奶说的是悄悄话，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
她说，「阿花很奇怪，可能已经不是阿花了。」
她给奶奶拿了一道符，让奶奶把符放在我的枕头下。
我不知道奶奶有没有接过符，只知道回去路上奶奶紧紧地牵着我的手，一直默默掉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