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地牢忽然狂风大起,一阵金光乍现。
佛音响彻六界,一时地动山摇。
蓝禁不可置信地看向贺西楼,却见他一身佛光,浑身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琉璃净火一点点被佛光吞噬,开出一朵朵赤佛红莲,红莲浴火,却又变成赤色火焰焚烧万物。
蓝禁以法术相护,却发现法术根本抵御不住这火光。
弋㦊他脸色一变,不由惊呼一声:“红莲业火!想不到,她竟帮你杀我!”
贺西楼面无表情从火中走来,开口音传六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佛光之下,蓝禁半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莲业火一点点吞噬掉自身法力。
地牢的大门由此而开,楼玉出现在门口,分明面无表情,却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蓝禁看见她,心中又悲又愤:“为何!我不杀你,你却帮着这和尚来杀我!”
楼玉眼睁睁看着他,半晌才哽咽着挤出四个字:“人妖殊途。”
蓝禁忽然愣在原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忽然疯狂大笑。
“好一个人妖殊途!当初说要与我在一起的是你,如今却又告诉我人妖殊途,人心,竟是如此难测,本尊竟输给你!”
楼玉骤然红了眼,站在原地嘶声厉吼:“你又何曾对我动过心!你不过是利用我助你成为妖神,做这三界霸主!你从未想过要娶我为妻!”
蓝禁失了周身法力,脚踩着刀锋一步步往前走,鲜血流了一地他似感觉不到疼痛。
他眼神直直盯着楼玉,眼眶竟也红了一圈:“楼玉,我从未打算对你食言!”
想成霸业是真,要娶你为妻亦是真,谁道我蓝禁未曾动过心!
可是这些话,他到底是未曾说出来。
他只是一步步往前走,想更走进一些:“谁道妖便是无心?分明是人心更毒!本尊不输于天下人,却败在你手中,楼玉,你可会后悔!”
楼玉死死攥住拳,泪水已然模糊眼眶,她看见他周身的业火正一点点将他身形烧得透明。
她身形一动不动,喉头涌起一阵腥甜又被她死死压抑着:“绝不!”
好一个绝不!
蓝禁的脚步也随之停在原地,他最终还是没能走到她跟前。
他嘴角微微上扬,却是冲她笑着:“也好,本尊看上的女人就该心冷如斯!我没看错你……”
他什么都没看错,什么都没有料错,却唯独看错了她的心。
业火灼烧着,焚尽他最后一点身影。
楼玉强撑着站在原地,直到他彻底消散,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哭声悲恸,在这凄惨牢狱中显得格外哀戚。
一朵金赤色红莲飞到空中,缓缓落在贺西楼手中。
贺西楼一身佛光,已然渡化成佛。
他将红莲置于手心,划出一道伤口,以一滴罗汉血相融。
红莲熠熠生辉,渐渐化成人形。
看着怀中宛若熟睡的女子,贺西楼最后轻拂过她的长发,最终将她放下。
……
“我曾在佛前苦求,望他能渡你一劫,让你重获新生,可是佛不允我。
那一年,我飞升成佛,终于能渡你新生,却再也无法与你行遍山水。
愿你相信,我渡化苍生,只有你是我苍生中唯一偏爱。”
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在回响,可就是听不出那说话的是何人。
夏晓兰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从床上惊坐而起。
“你醒了。”青冥的声音不冷不热地在耳畔响起。
夏晓兰有些愣神,刚才那些话好像只是一个梦罢了。
她茫然看着四周,这里是巫山的清极洞,一切都很熟悉,可心中好像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东西。
“青冥,我好像做了个漫长的梦。”
青冥微微一愣:“整天就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把你女儿从那尼姑庵接回来了,你女儿都巴巴等了你半个月了!”
女儿?夏晓兰脑海一片空白:“好像是有个女儿,可是,我是和谁生了个女儿来着?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正想着,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娃从洞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枝杏花。
看见夏晓兰,她欢快地扑上前,脆生生喊道:“娘亲,你可终于醒了!”
眼前一幕让她有些猝不及防,明明她记得生过女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与她生的。
好像记忆中有很重要的人被抹掉了,却又杳无踪迹。
正是三月初春,巫山上开满了花。
可是夏晓兰最喜欢的还是洞前那棵杏树,她坐上那秋千,脑海中就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回响。
只不过,她总是捕捉不住。
秋千晃啊晃,青冥在不远处带着小娃娃在山上种萝卜。
“青冥哥哥,师傅让我送些种子上来!”慧宣迈着小步子,怀里抱了两本书终于爬到山头。
夏晓兰上前,摸了摸他光光的头:“慧宣啊,你师傅未免太狠心了,让你一个人爬到山上来,多辛苦啊!”
慧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小脑瓜:“师傅说这是在人间大爱中乘凉,是意境!”
她微微一笑,接过慧宣手里的种子:“敢问师傅法号啊!”
“师傅法号常由!”
夏晓兰愣了愣,她好像总觉得,这世上应该有一个她很熟悉的和尚,法号应该叫……
叫什么她也想不起来,只是每每午夜梦回,她能看见一双哀戚的眼睛在梦中注视着她。
那人一身袈裟,身载佛光,面若云玉,圣洁不可侵。
只是每每睁眼,她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晓兰,发什么呆,种萝卜了!”青冥在不远处朝她挥手。
她这才回过神来,抬脚走过去,杏树下的秋千荡阿荡,正如那年珈蓝寺的初春。
那年杏花微雨,珈蓝寺晨钟敲响。
她坐在珈蓝寺前杏树上的秋千上,秋千上她晃得老高,向一只要飞向天际的鸟。
她一把搂住贺西楼的脖子,问他:“小和尚,佛门的三皈依是哪三皈依啊?”
他认真答她:“皈依佛,皈依法,皈依……”
“皈依我!小和尚,你喜欢我好不好?你不喜欢我,我就活不下去了,你忍心看我死掉吗?”
他不忍心,他以成佛,以永不再见,以将他彻底忘记为代价,换她余生安康喜乐。